“小丫頭,你今天可打了老子一石頭,現在老子就來報仇啦!”大黃牙揉了揉頭上那挨石子的地方,那地方現在幾乎看不出任何傷痕,撲了上來。
安寧目眥欲裂,只恨自己爲什麼當時手勁那麼小,沒一石頭砸死他,連個傷痕也沒留下!她拼盡全身力氣推那漢子,可那漢子依舊抓住了她的肩頭,安寧的頭撞在車壁上,簪子硌得腦袋很疼,那漢子的氣息已經都噴到她臉上來了,簪子!安寧右手勉強拔下簪子,抵在自己喉嚨處,嘶喊道,“你再過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那漢子毫不理會,一手突然伸出就抓住安寧的右手,安寧拼盡全力也無法讓那簪子往自己喉間刺入一分。大黃牙微一使勁,把安寧的右手在車板上一磕,簪子應聲而落,那大黃牙笑道,“這小娘們還有些烈性。”
安寧大驚,拼命想去抓那支簪子,那漢子撲上來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安寧的眼淚滾滾而下,此時也無計可施,她兩眼一閉,哭喊道:“娘!娘!娘你在哪裡呀!女兒被人欺負,娘你看到沒有!娘!”這一聲聲“娘”直喊得字字泣血,字字含淚。
安甯越哭越傷心,混然不覺那大黃牙居然鬆了手,推開車門,蹲坐在一旁。車外等候的那幾人,也沒了動靜。安寧想起自己幼時被迫與母親分離,父親又不能守在身邊,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在那宮裡任人欺凌,受了委屈,連哭都不敢哭,現在又在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被人侮辱,其中心酸,對誰能訴,這一頓號啕大哭,簡直要把這些年受的委屈全哭出來似的,真真是哭得痛斷肝腸。不知過了多久,安寧才慢慢止住了悲聲,她揉揉紅腫的眼睛,擡頭見那大黃牙坐在一旁,眼睛似也有些溼潤。
安寧不敢出聲,抽抽嗒嗒,可憐巴巴地望着那人,只盼那人別再欺負自己。那大黃牙見她不哭了,望着她勉強擠了絲笑容,那笑只是扯了扯嘴角,比哭還難看。
大黃牙語氣和緩了些,“妹子,你娘怎麼啦?”
安寧淚珠子又掉下來,“我娘丟啦,被人給送人了。”
那大黃牙聽着有些摸不着頭腦,安寧瞧這人問起他娘,倒似有一些柔和的表情,感覺說不定有一線生機,知他們這些粗漢子沒念過書的,便用他聽得懂的話解釋道,“我跟我娘都在一家大財主家做丫頭,財主在我小時候,把我娘賣給別人了。”
大黃牙聽懂了,“那你爹呢?”
安寧道,“我爹兩年前,被財主的一個兒子害死了。”
大黃牙又問,“你們這是去幹啥的?”
安寧道,“財主家的小姐要成親,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頭。”
那大黃牙道,“那昨晚咱們偷了你們幾人的銀子,怎麼也不見你們聲張?”
安寧心想,原來那些賊就是你們。她立刻就明白,這羣人昨晚偷得了手,又不見苦主聲張,故此就尾隨在隊伍後面,趁機打劫一番。自己真是倒黴,竟被夥小毛賊給抓了,她道,“因爲成親的日子快到了,怕誤了日子,所以老爺吩咐不許聲張,趕路要緊。”
大黃牙點了點頭,“那你家還有啥人沒?”
安寧道,“沒了,就我一個。”
大黃牙低下頭嘆了口氣,“看來你也是個苦命的丫頭。”
安寧聽得此人有憐憫之意,連忙就在車裡對那大黃牙跪下磕頭道,“各位大哥,你們饒了我吧,我只是個小丫頭。”
那大黃牙半晌沒作聲,等了半天方道,“放了你可不成,你要是告官,我們可咋辦?”
安寧心想,這荒郊野外的,你們就算放了我,我估計也活不成。她忙道,“我會針線,會做飯做菜,我很勤快的,各位大哥若是不嫌棄,就讓我給各位大哥做丫頭吧,我什麼苦都能吃的。”
那大黃牙想了想,然後對着車外那幾人說,“你們看咋樣?”
有一個臘黃臉的道,“行啊,大哥,反正咱哥幾個都是光棍,身邊要是有個小丫頭能幫着縫縫補補,燒水做飯倒是好,也不多她一口飯吃。”
有了一人開口,其他幾人也應和道,“看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咱們是要做那個劫啥的英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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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富濟貧!”有人接道。
“這麼個小丫頭,能翻出啥花來?就帶在身邊吧。”臘黃臉的說道。
大黃牙點了點頭,“那行,咱們可不是那不分好壞欺負人的人。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頭,你要是想逃跑,或是想報官,”他一揮砵子大的拳頭,“可別怪咱們我們手下無情!”
安寧忙點頭應承。
大黃牙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兒?”
安寧道,“我叫小五。”她心想,自己是五公主,叫小五也不錯。
大黃牙道,“小五,這名兒倒好記。不過我們這有五個人,”他一指個子最瘦小的那個道,“他也是老五,你們倆重了,要不,你就改叫小六吧?”
安寧點點頭。
大黃牙對着外面道,“那往後大夥都記得啊,她叫小六。”
安寧問道,“不知幾位大哥如何稱呼?”
大黃牙嘴一咧,把胸脯一拍,笑道,“我叫李老大。”
那臘黃色的笑道,“他叫李大狗。”
大黃牙一瞪眼,“你名兒就好聽啊,他叫王鐵蛋,是老二。”
安寧分別招呼道,“李大哥,王二哥。”
還有三人,長得相似的兩個是趙老三,趙老四弟兄兩,還有個馮老五,年紀最小,一時也分別見過禮。
當晚這夥人就讓安寧一人睡在車裡,其他五人倒守在車外。安寧推辭了半天,那李大哥說她小姑娘家身子單薄,睡在外面恐怕容易生病,不比他們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安寧心想,他們這些人,心眼倒不是太壞。這一晚,安寧心裡還是害怕,睡得甚是警醒,那幾人在車外倒是鼾聲如雷,此起彼伏。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那幾人就起來了。收拾了下東西,趕着車又上路了。車廂裡東西甚多,只容得下兩人,李老大進來和安寧坐在一處,其餘四人坐在外面車轅上,輪流趕車。
趁着天光,李老大開始察看車裡的物件,安寧這才注意到這車裡全是仙華宮的舊物,想來應該是最末的第十八輛車。裡面多是些不值錢的物事,但在李老大這鄉下人眼裡,倒有不少好寶貝。在宮裡覺得很普通的香料、琉璃燈、涼蓆什麼的,在李老大眼裡卻金貴得很。李老大指着角落裡的香爐問,你們怎麼還帶廟裡的東西啊?安寧說那是香爐,平時燒香驅蚊蟲薰屋子的。李老大嘖嘖搖頭,道這些大戶人家也太浪費了,點盤蚊香不就得了,還整這麼大個爐子。
當看到紅姑的針線籮,裡面還有些碎布時,安寧不由眼睛一亮,她見李老大幾人的衣衫多有破損,便提出要幫他們縫補衣衫,李老大聽了非常高興,也不避嫌,直接就把短褂脫了下來,赤裸着上身。安寧低着頭,只作看不見,專心補衣,她的手藝本來就好,不一會兒,就把衣服補好了。李老大仔細一瞧,針腳細密,不近看都看不出原來的破綻,不由喜道,“小六,你這手藝可真好,跟我娘一樣好!”
外面幾人聽了,忙把李老大的短褂搶出去看,也是稱讚一番,各自爭先恐後地脫了破衣爛衫遞進來。
安寧就坐在車裡補衣。走了一會,到了市郊,見有擺早點的攤子,停了會兒車下來吃了些早飯,又買了些乾糧,裝了袋水,又開始趕路。
安寧也不知道去哪兒,又不敢問。半日的工夫,她給幾人的衣裳都補好了。
馮老五穿上補好的褂子,眼瞅着自己的褲子也有破的地方,道,“小六,你把我的褲子也補一補吧。”說着,作勢要脫褲子。
緊挨着他的趙老四擡起手,一個栗子磕在他頭上,道“要作死哩,這大日頭底下脫了褲子,你當你是三歲娃娃,羞也不羞。”
馮老五揉着頭,“你比我大多少?還說我是娃娃。”
旁邊幾人笑了起來,王老二笑道,“他本來就是還沒長毛的娃娃哩。”
安寧聽得粗俗,不覺紅了臉,還好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來。
那李老大還在裡面翻看東西,看見不認識的,就拿着問安寧一樣。後面,翻出一個箱子,外面貼着個小小的“瓊”字,安寧知是青瓊的東西,打開來看,裡面放了青瓊日常舊衣,還有過年過節時宮中賜的香袋呀一些小玩意,青瓊一向喜歡擺弄這些,有時紅姑青瓊她們不要,她也統統收着,倒攢了不少。旁邊一個箱子,上面貼了個“瑤”字,想必就是青瑤的了。青瑤的箱子裡除了家常舊衣,卻多了不少胭脂香粉,還有小鏡子小梳子,髮簪頭油等等,李老大看了說,“小六,你要不拿幾樣自己用吧。”安寧答應一聲,就拿起了小鏡子和小梳子,這兩天,她可都沒梳過頭了。
後面還有個最大的箱子,貼了個“紅”字,安寧心想,孃親昔年出宮時將所有首飾都賜了紅姑,現在被這夥人拿走了,紅姑必定傷心得很。一打開箱子,最上面放着雙素淨的青布鞋,還有做鞋的錐子和鉗子,想來是她自穿的。李老大把鞋放在腳上比了比,可惜太小,他舉起來對着車外衆人問,“你們有腳小點的沒有?”
那幾人嘻嘻哈哈地拿着鞋都比劃了一番,只有馮老五勉強穿得,李老大道,“那便宜了老五吧。”
安寧瞧見男子穿着女人鞋子甚是怪異,但馮老五拿着新鞋卻興奮得緊,捨不得穿。安寧這才注意到,他們幾人竟沒一人穿鞋的,都是用草打的鞋,還磨得不成樣了。
那趙老三回頭道,“老大,你再好好找找,給咱們也找一雙出來。”
李老大道,“那可沒有了,這是最後一個箱子。”
安寧心念一動,道,“諸位大哥,我給你們一人做雙鞋吧。”
“真的?”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馮老五說,“那我也要一雙,這雙有點小。”
安寧道,“若是有布料,我會做鞋。”
李老大喜不自勝道,“那可得好好找找。”他又開始翻紅姑的箱子,箱子面上是衣服,衣服下面有匹緞子,安寧一瞧,卻原來是華妃賜的百子緞,想來紅姑怕青瑤青瓊見了傷心,所以收在自己箱裡,李老大瞧着好看,問這料子可能做衣服嗎,安寧搖搖頭,這料子只能做被面。李老大失望地拋開,在箱子最下面,用一塊手帕包着些物件,李老大打開一看,一拍大腿,笑道,“咱們可算是做了件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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