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劉大勇派人通知了全城的同行,說劉府喜事盈門,劉老爺心情大好,準備將鋪中新花色品種的綢緞,全部便宜售出。商人無非逐利而行,一聽此事,紛紛去到劉家鋪中,見劉府管家果然拿出各式時新綢緞給大家挑選,價格雖比從朱家進貨貴些,到底比市面售價低些,仍是有利可圖。雖然全憑現銀支付,但提的也全是現貨,大家心裡也算踏實。都在想,這劉有德是不是兒子娶了親,終於有點懂事明理了。劉大勇暗中囑咐了幾家關係好點的,率先出手購買,這一來,其他人望風而動,到了傍晚,所有的布料全都售完。
劉大勇又趁熱打鐵,說諸位同行若是將來想經營這些新鮮花色也行,但都得通過劉家購買,提前下定,下定也就在今明兩日,過期不候。衆人心想這劉府可真夠黑的,憑啥要憑白賺上一道,但若真能換得以後經營這些時令綢緞,總有薄利,不免有些心動。此時,又是那幾家暗託跳出來,率先放定,其他人見了,難免眼紅,有老成持重的,提出要劉家立下文書,留下憑據,方敢放定,劉大勇無不應承。有憑有據,又有人帶頭,很快,你一千,我兩千,到第二日截止時,共收得定銀四十二家,共六萬八千兩。再加上之前賣貨的三萬餘兩,竟已足十萬之數。除了幾家東家不在或是與劉有德結怨極深的,城中大半商戶都放了定。
劉有德喜不自勝,大讚劉大勇腦子活,會辦事,此次立下大功。把銀子點齊封好,劉有德下午親押着去農莊。
劉敬業大人見了那一箱箱銀光四射,笑得嘴都合不攏。在點清了數目之後,婚事自是一口應承,就定在後日。晚上,劉有德便留在農莊陪劉大人用餐。
酒酣耳熱之際,劉有德忽覺有些內急,便扶着劉大勇去後院茅房,從茅房出來經過安寧公主的小院,劉有德心想,自己花了三十萬兩銀子討個媳婦,還不知長什麼模樣。趁着酒勁,裝醉步入了院中。
今晚月色甚好,院中又點了許多燈籠掛上,紅彤彤的甚是好看。青瑤已用過飯,正和紅姑、青瓊在院中閒步消食,忽見一人踉蹌着步子闖進來,不由有些吃驚,隨後又有一人跟上,那便是管家劉大勇。
劉大勇故作驚訝道,“哎呀,老爺,這裡是公主的住處。咱們趕緊迴避,迴避!”卻扶着劉有德又往前走近了些,這主僕二人慣做這些事來着,甚是默契。
劉有德望着庭院中的三女,左邊那個端莊得緊,但年紀頗大,不去瞧她。右邊那個一張圓臉,兩隻眼睛活潑有神,倒也靈秀。中間那個衣飾華麗、身材苗條的定要公主,只是仍蒙着面紗,不由心中暗惱,裝醉說道,“公主?公主是我媳婦,又不是外人。”說着,又往前走近了兩步。
青瑤這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公公來了,但也不好相見,正要回房迴避。忽聽劉有德對劉大勇道,“也不知我這媳婦長得如何?可配得上我這三十萬兩銀子!”
青瑤一聽這話,可氣得不輕,心道,自己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難道這劉府竟以爲自己面貌醜陋,不敢示人不成?她一把扯下面紗,道,“劉老爺,您看我可配得上您家這三十萬兩?”
這劉有德只見此女生得甚是嬌妍,杏眼桃腮,黛眉櫻脣,近得身旁便聞撲鼻濃香,此刻嘴角微揚含笑,笑容裡又含了三分嗔惱,兩分薄怒,面頰緋紅,那小模樣,簡直比翠紅樓的頭牌粉頭還勾人。劉有德一見酒立時醒了大半,骨軟酥麻,張着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青瑤見狀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自回房去了。
紅姑見了劉有德模樣,深覺不妥,忙拉着青瓊告退,回到房中才嗔道,“你也太任性了,怎麼能把面紗取下?”
青瑤氣鼓鼓回道,“誰叫他那麼說?再說,又沒外人,看到就看到了,反正後日嫁過去,還是看得到的。”
紅姑一想也是如此,只是那劉有德目瞪口呆、神魂顛倒的模樣,讓她心中總是有些忐忑不安。
劉有德回到席上,也沒心思吃酒了,胡亂應付一陣,便告辭回府。這一夜,眼前晃來晃去的,全是青瑤的模樣。
次日一大早起來,他是長吁短嘆,愁眉不展。奈何明日便是兒子成親,家裡少不得忙亂,許多大事小情都要一一來回他,劉有德耐着性子處理了半日,藉機發了通脾氣,自坐在書房裡生悶氣,讓劉大勇拿主意。
劉大勇料理了一番,覷個空,到書房裡來看老爺,見老爺如此悶悶不樂,心知八成是爲了昨晚之事。故意笑道:“老爺爲何事煩心,明日少爺便娶媳婦了,而且公主又生得花容月貌,老爺該高興纔是呀。”
“去去去!”劉有德不耐煩道,“幹你的去,少在這給我添堵。”
劉大勇道,“小的是真心要替老爺分憂,老爺卻不領情,也罷,象我這樣的下人,又能算得什麼呢?”
劉有德瞪了他一眼,“少跟我來這一套,分憂,你怎麼分?”
劉大勇笑道,“那要看老爺想要什麼呢?”
劉有德沉默了半晌道,“你能給我找個那樣的美人來嗎?”
劉大勇明知故問道,“怎樣的美人?”
劉有德道,“少給我裝蒜。”
“唉!”劉大勇突然重重嘆了口氣。
劉有德道,“老爺我還沒嘆氣,你嘆什麼氣?”
劉大勇道,“我在替老爺可惜。”
“我有什麼好可惜的?”劉有德道。
劉大勇道,“老爺正值年富力強,夫人早喪,可老爺房中至今空虛,連個姨娘都沒有。”這話倒不假,劉有德自銀杏去世後,是一直沒有續絃,可他在外面的相好可不少。不娶回家是因爲劉有德知道,這些女人多是貪圖他的錢財,沒名沒份時還好控制,要是給了名分怕都要爬在他頭上作威作福起來。他有過銀杏一個老婆已經夠了,可不想再弄個女人回家管他。
劉大勇見主子默不作聲,又道,“這劉府上下,哪裡不靠老爺您來支撐,給少爺娶親的那三十萬兩,不都是老爺辛辛苦苦賺回來的。少爺是老爺的親生兒子,花老爺錢是應該的。可哪有個老子沒得享受的,倒叫兒子先享受的道理。”
一席話說得劉有德心中更是不平,就是呀,自己這麼多年都沒遇到一個象公主那樣漂亮的女人,倒花上三十萬兩銀子給你小子娶來做老婆。不公平呀!憤憤地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劉大勇突然跪下道,“奴才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不講,擱在心裡憋屈,替老爺委屈,講了,又怕講不好,老爺要治奴才的罪。”
劉有德道,“恕你無罪,講吧。”
劉大勇膝行向前,一把抱住劉有德的腿,低聲道,“小的一直在替老爺擔着心呢,老爺,等少爺婚後,您把大勇打發回家得了。”
劉有德奇道,“此話怎講?”
劉大勇道,“老爺,少爺素來不喜歡小的。現下又要娶公主了,過不了幾年,想來老爺是要把家業交給少爺的,小的與其等到那時候被少爺趕出家門,還不如現在自己走了,倒也能落個乾淨體面。”
劉有德臉色微變,“你這些胡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劉大勇道,“闔府都知道,家裡只有少爺一個兒子,將來家業肯定是給少爺的,小的有句話一直想勸老爺來着,老爺,您可莫要再跟少爺置氣了,等您老了可得靠着他呢。”
劉有德臉色不愉道,“有我在一天,他還別想出頭!”管家這幾句話恰恰說中了劉有德的心事。良行這兒子跟他娘一個脾氣,跟劉有德多有不合,可自己偏偏就這麼一個兒子,將來老了,偌大的家業不給他給誰?自己不靠他又能靠誰?
劉大勇素來有些怕這位少爺,更怕老爺老了以後,自己在劉府中混不下去,晚景淒涼,以一直琢磨着這事。昨晚見老爺見了公主後那麼神魂顛倒,便想了一夜,該怎麼利用此事挑拔他們父子關係,他好坐收漁利。
劉大勇瞅見劉有德陰沉的臉色,心中竊喜,嘟囔着道,“象公主那麼漂亮的女人,本該就是老爺的纔對!”
劉有德嗔道,“你瞎講什麼?也不怕被人聽見。”
劉大勇道,“本來就是!那三十萬兩,少爺賺過一分一文麼?老爺正當壯年,配那公主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少爺根本還是個毛孩子,象公主這般標緻人物,他哪裡懂得憐惜?兩人湊在一起,也是面和心不和!”
劉有德聽了心裡也活動開來,是啊,那麼漂亮的小美人,要是能弄到自己手裡,該多好啊。說不定公主已經看上自己了,要不昨晚,她爲什麼對着自己笑得那麼勾人呢?
“可是,怎麼辦呢?”劉有德脫口問道。
劉大勇連忙附在他耳旁如此這般,講了一番。
劉有德聽了,內心激盪不已,此事若成,真是喜從天降。
劉大勇見老爺一臉喜氣,便道,“那小的就趕緊去安排下了?”
等他剛走到門口,劉有德忽道,“不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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