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抽抽噎噎的哭道。“沒有啊!我就是怕她們摔着了,不許她們跑快了。我專門給小蓮子挑了匹溫馴的小馬給她騎,就這麼點高。”她用手比劃着道,“誰知她還是摔下來了!”
朱兆年拉着夫人坐下,倒了杯茶給她,輕言細語的道,“丹鳳,你別急啊,慢慢說,你們一上午都在馬場這麼玩嗎?小蓮子會不會是自己瞎跑來着?”
朱景珊搶着接話道,“爹,咱們真沒跑快,一上午就這麼慢慢的跑。我和蓮子姐姐倒是想跑快來着,娘不許,一直跟着我們在一塊,誰也沒離開誰!就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摔了!”
朱兆年道,“那可能是累着了也說不定,都別急,等一會兒羅姑娘來了,就知道了。”
等不多時。羅玉娥氣喘吁吁的跑進來道,“人呢?”
“在這裡!”朱景先起身高喊道。
羅玉娥衝到牀邊,先抓着安寧的四肢活動了一下,見都無異樣,鬆了口氣,又把了安寧的脈博,不一時,她的眉頭忽皺了起來,換了另隻手把了把脈。鎮定了一下,兩隻手又輪換着把了一遍,翻開安寧的眼皮瞧了瞧,馬上坐下開了方子道,“趕緊讓人先煎了這藥來!”
吉祥接過方子,一路狂奔就跑出去了。
朱景先道,“羅姑娘,她這是怎麼了?”
羅玉娥先問道,“她今天干什麼去了?”
朱景先道,“去騎馬了,但也沒跑得太厲害呀!娘說她好好的突然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羅玉娥神色有些凝重道,“她體內的餘毒有些反覆的跡象!方纔騎馬可能累着了,所以突然發作起來。”
朱景先臉色微變道,“怎麼會這樣?她不是好多了麼?”
羅玉娥也是一臉納悶,“按理說不該出現這種情況啊?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才半個月工夫,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她想了想道,“她最近是怎麼吃藥的?有沒有按時吃?”
朱景先道,“有啊。早晚的丸藥,中午的湯藥都有啊。”
羅玉娥皺眉道,“那就奇怪了,怎麼會這樣?”她在屋內苦苦思索着。
朱景先似想起什麼,忽道,“宜春、宜夏?”
倆丫頭忙應道,“在的!大少爺。”
朱景先道,“最近少夫人是怎麼喝那湯藥的?她中午的藥都是你們送給她的,有沒有瞧着她喝?”
倆丫頭面面相覷,宜春吞吞吐吐的道,“大少爺,藥是我們天天端來的,但少夫人最近一直不讓我們瞧她吃藥,說是她自己喝就行了。”
朱景先重重一拍牀柱,咬牙切齒的盯着安寧道,“你這壞丫頭!千萬別醒了跟我說你中午沒吃藥!”
羅玉娥嚇了一跳道,“你是說,她可能中午沒喝藥?”
朱景先指着安寧,氣得手都哆嗦了,“十有八九!”
羅玉娥道,“那她這樣有多久了?”
宜夏望了朱景先一眼才小聲道。“都有十幾天了。”
朱景先吼道,“你們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倆丫頭嚇得一哆嗦,眼淚都掉了下來。
朱兆年道,“景先,你別罵丫頭!你明知道小蓮子最怕苦,怎麼不親自盯着她喝藥?”
朱景先自責不已道,“都怪我!我瞧着她天天喝藥那樣子,實在是瞧不下去了。她說她可以自己吃藥,我怎麼就相信了……”
朱兆年瞪着他道,“你呀你!叫我說你什麼好!”他又問道,“羅姑娘,那小蓮子這樣要不要緊?”
羅玉娥道,“還好,時間不長,還不算太嚴重,這幾日可能會有些頭暈,讓她多休息,我給她的藥劑量會加大點。”她望着安寧搖頭嘆道,“不過小蓮子又得改喝一段時間的早晚湯藥了!”
到了晚間,安寧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一轉頭,便是朱景先的臉,她虛弱地叫了聲,“大哥。”
朱景先神色先是一喜,忽轉怒道,“壞丫頭!你跟我說實話,你這些天是不是沒喝藥?”
安寧趕緊閉上了眼睛。
朱景先怒道,“我就知道是這樣!睜眼!給我說實話!”
安寧等了一會兒,才微撅起嘴道。“我……我也沒有不喝,我只是……只是喝了一半兒。”
朱景先罵道,“你這壞丫頭,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身子不好,不能不喝藥,你沒聽到麼?總是想耍賴!現在可好,弄得自己又生病了,還把全家人嚇個半死!你今天突然從馬背上摔下來,娘不知爲你掉多少眼淚,自責得不得了,還總以爲是她沒照看好你!”
安寧囁嚅着道,“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一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朱景先道,“你就仗着我寵你,不忍心罰你是不是?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一下不可!藤條我都準備好了。”他把安寧的手從被子裡揪了出來,想拿那藤條打,可舉起了卻怎麼又揮不下去。
安寧眯着眼望着他,小嘴癟着,朱景先猶豫一下,還是把藤條放下。自己用手打在安寧的手心上,他用了五分力道,一下就把安寧的手打紅了,還真是有些痛。安寧緊緊抿着嘴,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
朱景先道,“不許哭!你這壞丫頭!”他不看安寧的臉,狠下心腸又在她手心打了幾記,安寧抽抽搭搭哭起來。他自己又不忍心了,放下她的手,轉過頭去不瞧她。
安寧抽搭得越發厲害了,在後面拉着他的衣裳道。“對不起!景先,別不理我。”
朱景先心又軟了,回頭道,“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安寧搖頭道,“我再不敢了。”
朱景先伸手緊緊抱着她道,“你這壞丫頭,存心想嚇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瞧着你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回來,心都碎了!你已經嚇過我兩次了,一次是你剛生病那會兒,一次是在遼東,今天這是第三次了!我只有一顆心,每次都被你弄得支離破碎的,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再不要你這壞丫頭了!”
安寧哭道,“景先,你別不要我!我乖,我聽話,我吃藥!我真的再不敢了。”
朱景先只覺心中無限酸楚,柔聲道,“小蓮子,我知道那藥很苦,你不喜歡吃。我也不忍心讓你吃,可怎麼辦?你身子不好,若是不吃藥,就會象今天這樣,昏迷不醒,你若是醒不了,你讓我怎麼辦?咱們纔剛成親,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要過,我還沒教你養蠶,我們還沒一起在下雪的時候賞過梅喝過酒,我們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沒去做,有許多你沒見過、沒玩過的好東西我都沒告訴過你,這些,你都不要了麼?難道你忍心這麼快就拋下我。不要我了麼?”
“要的!要的!全部都要的!”安寧抱着他哭道,“我要景先的!小蓮子跟朱景先要永遠在一起的!”
朱景先道,“小蓮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一醒來,最喜歡瞧見你在我身邊,望着我笑。若是沒有你天天望着我笑,我活着,心也是空的。你就算是爲了我,也要吃藥,好不好?好不好!”
安寧掉着眼淚點頭道,“好,我爲了你,要吃藥!一定要吃藥!”
可輪不到安寧表現自己的自覺,也輪不到朱景先繼續監督這件事,從第二日起,朱兆年便把監督媳婦吃藥的職責全權交給夫人了,嚴令夫人一定要親眼盯着她早晚飯後吃了藥才讓她出門。
朱景珊自告奮勇的承擔了從旁協助的工作,她可是真認真負責,每天無論再貪玩,都要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把臉湊在安寧旁邊,眼瞧着大嫂把藥喝得涓滴不剩才罷,安寧就是想作弊那是一點也不可能了。一個月後,羅玉娥才終於同意把她的湯藥又減成每日一頓,朱景珊大失所望,喂人喝藥的樂趣減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