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剛開,秦遠一手拉着安寧,一手牽着馬就往裡走。守門的官兵見他倆形跡狼狽,心生疑惑,上前盤問。
秦遠賠笑道,“這位官爺,我老丈人六十大壽,我們這趕着回去拜壽。路上雪滑不好走,昨晚又貪黑趕路,跌到溝裡,就弄成這樣了,生生在城外喝了一夜西北風。”他回頭吼道,“都怪你,一個勁兒催催催,你瞧現在可好?這副模樣,怎生回去見你爹孃!”
安寧心中窘迫,低着頭不說話那樣兒倒真象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算了算了,別罵你老婆了,這才過完年多長時間啊?”那兵丁笑着勸解道,“快回去吧,找個地方拾掇乾淨,趕緊見你老丈人要緊。”
“是是是!”秦遠拉着安寧往城中而去,待離城門遠了,他方舒一口氣,望着安寧調笑道,“媳婦兒,走吧!”
安寧咬着脣,一言不發在他後面跟着。
到一家客棧前停下,秦遠笑道,“到了。”
安寧擡頭一瞧,“原來又是這裡!”
“怎麼?你以前來過這望仙客棧麼?”
“我第一次過大王山時,晚上就是住在這裡。”
“哦,那這地方跟你倒有緣。”秦遠走到櫃檯跟前,“掌櫃的,給我兩間最好的上房。”
掌櫃的一瞅,他倆衣衫污淖,頭髮凌亂,有些不屑道,“這位爺,我們的上等客房一兩銀子一晚,請問您要住幾天,先交錢吧。”
秦遠有些不悅道,“哪有住店先交錢的?不是住完再結帳麼?”
“有時候是這麼着來的。可有時候,”掌櫃的皮笑肉不笑地重又瞅了一眼秦遠道,“得先交錢才住店。”
“你!”秦遠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的錢袋在分手時整個甩給馮金寶了,打算安頓住下了再去取些銀兩來的。
“這個,夠不夠?”安寧從小荷包裡拈了塊碎金子出來。
掌櫃的接過金子,在手裡掂了掂,忙陪笑道,“夠了夠了,夠住好些天了。”
秦遠忽問道,“你上次來,住的是哪裡?”
安寧一怔,“是後面的那座小樓。”
“掌櫃的,現在我要包下你們後面的那座小樓。”秦遠道。
掌櫃的瞧眼前這人雖樣貌落魄,可那氣勢着實嚇人,也不太敢小瞧,遲疑了一下道,“那望仙樓有上下三層上房共計十一間,還帶着個小院,如果這位爺要全包下來,花費倒是不少。況且,現還有幾位客官住着呢!”
“你莫狗眼看人低,我說包便包!你快去打發人整理出來,住着的客人賠他們雙倍的費用。你要現銀嗎?好!”秦遠指着掌櫃手裡的碎金子道,“這金子先在你這押着,我去取了銀子就來。”
“那好!”掌櫃的忙讓夥計過來招呼。
“你先去休息,我很快回來。”秦遠轉身出去了。
安寧又回到望仙樓上自己曾住過的那間房,房間一如從前般富麗秀雅,不過短短數月,自己卻似已不是從前的公主自己了。
等了好一會兒,秦遠才笑吟吟地回來,手裡還拎着個包袱。他把包袱放桌上,又拿出那錠金子還給安寧道,“你收起來吧。”
“爲什麼還我?”安寧愣道,“都給出去了,用着也是一樣的。”
“我可不花女人的錢。”秦遠笑了笑道,“我吩咐他們準備了香湯,一會兒就送上來。包袱裡有你換的衣裳,弄完了,咱們再吃飯。”說着便往外走。
“你又要出去?”安寧道。
“我就住你隔壁,現也得去換換。”秦遠指着自己身上道,“這可沒法穿了。”忽又附在她耳邊輕道,“你若是讓我在這陪你,那也行呀!”眼見安寧大窘,他呵呵笑着退了出去。
解開包袱,裡面的衣裳精緻華美,俱是上等的綾羅綢緞。還有全新的胭粉用具,一聞便知芳香而昂貴。安寧微蹙了蹙眉,習慣了粗衣素裳的簡單樸素,對這些奢華之物不覺本能的有些排斥。
梳洗罷,想了想,還是換了桃紅色的新衣,長髮半溼,只鬆鬆的綰在腦後。
剛收拾停當,秦遠便來敲門了。
門開的一瞬,安寧有些恍惚了。門前一位貴介公子,淡青色的衣飾華貴非常,面貌俊雅,似笑非笑,說不出的風liu倜儻。
秦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訕笑道,“怎麼,不認識了?”
“你,你的鬍子呢?”聽到熟悉的聲音,安寧才反應過來。
“跟你的面具一樣。”秦遠笑了笑,“我叫了一桌酒菜,現讓他們送上來吧。”
安寧點頭,看着他仍有些不太適應。
一時飯畢,換上香茶。
屋內沉香飄渺,陽光從碧紗窗外悄悄爬進來,一寸寸地侵襲上暗紅的地氈。火盆燒得正旺,薰得人懨懨欲睡,靜靜的午後閒適而慵懶。
“我們要在這裡住多久?”安寧道。
“住幾天吧,看看再說。”秦遠淡淡道。
“哦。”安寧輕輕應了一聲,“會有追兵過來麼?”
“應該不會。”秦遠道,“那李家村是楚國轄地,這鎮子倒是越國的,即使楚國那邊官府要追查,也不好過來。”
“是啊。”安寧忽問道,“那爲什麼不回山上去呢?”
“你願意回去了麼?”秦遠打量着她,“我以爲你不想回去,所以纔來這裡的。”
“你可以回去呀。”
“那你呢?黃茂才一家子都走了,你一人還能指望誰,能上哪兒去?”
屋裡很暖,手心已然沁出微微的汗,是啊,還能指望誰?安寧盯着紅彤彤的火盆,爲自己的柔弱,有些黯然。
“你不問我昨晚情況麼?”秦遠笑着打破僵局,“想知道李富貴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他是怎樣的?”
“那個人呀,長得肥頭大耳,走起路來全身的肉抖啊抖的,跟山上廚房裡喂的那大肥豬差不多。”
安寧撲哧笑了起來。
“昨晚到了他家,他正在屋裡大吃大喝呢。我帶着金寶衝進去,本想一刀結果他的。可惜他的肉實在太厚了,害得我用了兩刀。”秦遠似有些不滿。
“就這麼簡單?”安寧怔了怔。
“就這麼簡單。”秦遠輕笑道,“可能是他壞事幹多了吧,見到金寶都不敢反抗,只知道呆坐在那裡,等着送死。”
真實情況,當然沒這麼簡單。若不是大白天,又要護着馮金寶,秦遠想,應該會更容易些。有幾個保鏢護院的功夫還真不弱,要不是不想多生事端,自己也不至於捱上一刀。
見安寧仍有些將信將疑,秦遠湊近了道,“現在我可幫你們報仇了,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安寧的耳朵一下燒了起來,她推開秦遠嗔道,“你這人,怎麼總是這樣?”
秦遠皺緊了眉頭,哼了一聲。
“怎麼啦?”她方纔那一推,恰巧觸到秦遠的傷處,“你是不是受傷了,讓我瞧瞧。”
“沒什麼大事,就是這裡被砍了一刀。”秦遠撫着右手臂道。
“那你讓我瞧瞧。我有上好的金創藥,比外面買的強。”安寧起身去裡面拿出了一盒藥盒。
“那就有勞了。”秦遠笑着挽起了衣袖,輕輕揭開包裹的地方,一條長約七八寸刀痕露了出來,傷口四周已經紅腫了起來,還在不斷的滲着血。
“這麼深!”安寧倒吸了口氣,打開盒蓋,伸指挑起些純白如玉色的藥膏,輕輕抹上。
“皮外傷,又沒有毒,沒什麼要緊的。”秦遠不以爲意。
藥膏抹上,出血立時止住了。安寧專注的給他綁紮着傷口,沒留意鬢邊的長髮垂下幾綹,輕輕拂在秦遠的胳膊上,撩起一陣酥癢。
呼吸間,是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不是尋常脂粉,卻清雅嫵媚得令人心醉。真好奇她那面具底下,原本該有的,是怎樣的美麗,以致於要用那種極端的手段來加以掩飾。
“好了。”安寧打好結,輕輕放下秦遠的衣袖,不經意的擡頭間,竟對上一雙不加掩飾的眼眸。
那眼眸裡,燃燒着一種熾熱的東西。安寧心一驚,她看不懂,也不想懂。
本能的向後退卻,卻更加激起征服者的yu望。
下一刻,安寧只覺腰上一緊,被環上了一個霸道的懷抱。直直的對上那雙眼,她的心好象往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裡飛速地墜落。
安寧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好似從天邊傳來,“你,想幹什麼?”
回答她的只有一笑,那笑裡包含的意思卻比任何言語都要明瞭。
秦遠毫不猶豫的吻上了他渴盼已久的那雙脣。是的,這女人是他的,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柔嫩的脣舌如嬌美的花瓣,甜蜜的滋味讓人瘋狂,待到掠奪者心滿意足的暫時放開時,久違的空氣纔回到安寧的胸腔。
好半晌待她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被人帶到更加危險的牀榻之間。濃烈的男性氣息緊緊包裹住她,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重重喘息。
“不要!”安寧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徒勞的掙扎,可根本阻擋不了這男人要前進的方向。
疼痛如期而至,粉碎了她最後一點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