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唐落下午要去拜訪木森公司的林經理,市場部大家都知這人是好色之徒,唐落剛開始跟的時候並不清楚,如今事情有了一定的進展,要她放棄,她又捨不得。

葉經理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便讓周小格跟了一起。

林美月笑着說,“乾脆帶瓶辣椒水去。”

唐落和周小格坐在木森公司的會客廳裡等着,雖然冷氣開的很足,但唐落心裡還是有些許的擔憂焦躁。木森是大客戶,她很在意是否可以簽下這個合同。她拿出筆記本,把相關資料又看一遍。

“盡人事,聽天命。”周小格寬慰她。

兩個人等了一刻鐘,林國棟才姍姍來遲。

唐落坐在靠門邊的位置,周小格坐裡頭些,林國棟從外面走過來,那個角度只能看見她一人,他滿臉堆笑,“實在不好意思,讓唐小姐在這裡久等。”

唐落連忙站起來,“哪裡,林經理是大忙人,日理萬機!”

林國棟四十出頭,稍稍發福,戴個金邊眼鏡,眼睛不大,一笑便眯成一條線。她聽到唐落軟軟柔柔的聲音,像是六伏天裡喝下了冰鎮梅湯,整個身心都舒坦開來,怎料這舒坦還未傳開到四肢百駭便嘎然而止,裡面還坐着一個年輕男子。

周小格也站起來打招呼,林國棟坐下來,笑還是笑的,但突然就客套疏離起來,眼睛睜大些,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唐落見他如此,心已涼了一半,但還是很專業的向他解說起來。

林國棟很是敷衍,眼角不露痕跡的掃過她纖細雪白的胳膊,又落到她胸前。

待唐落說完了,他說,“不是我不看好新天地,實在是我們公司太小,經費太少,我也要聽上頭辦事,我也爲難。”

唐落只得把計劃書留給他,再三懇請他認真考慮。等唐落和周小格一離開,他便把計劃書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裡。

兩個人走出大廈,周小格看唐落不開心,安慰說,“這樣的公司不做也罷。”

唐落不說話,可是心裡卻捨不得,她前期付出多少努力,難道只能這樣付諸東流嗎?

附近就是公園,反正快下班了,也不用趕回公司,周小格便提議在公園裡坐坐。唐落只覺得有悶又熱,便用手扇着。

周小格說,“你坐着,我去去就來。”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隻冰淇淋,遞一隻給唐落,自己也坐了吃。

唐落一口咬下去,涼徹心扉,悶熱煩躁已消去一大半。天色漸漸暗下去,兩個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家去。周小格一走,唐落便拿出手機,撥電話給林國棟。她打開錢包來看,裡面只有爲數不多的一點零錢,只得到附近的ATM機取了錢出來,又查看餘額,剩的已是不多,嘆口氣,退出卡。

抵達約定的日本料理店,唐落看時間還早,到洗手間,拿出化妝包,對着鏡子化了個淡妝,打了點腮紅在臉頰上,用手仔細的拍暈開,又把小V領扯低些,這才緩緩出來。

走到包廂門口,她深呼吸定定神,推門進去,嫣然一笑燦若桃花,“不好意思,林經理,我來晚了。”

林國棟笑眯眯的說,“哪裡哪裡,是我來早了,況且男人等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讓美女等的道理。”

桌上已擺好了豐盛的菜餚。唐落撂起裙踞,微微低胸欠身,雙腳跪地而坐。林國棟一雙小眼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轉悠。

唐落似是渾然不覺,拿起桌上的酒杯說,“來晚了,理應自罰,林經理,這杯我先喝了。”

林國棟說,“唐小姐好酒量。”

唐落拿過一旁的清酒,又給自己滿上,“哪能和林經理比,過笑了,這杯是我敬您的。”

林國棟聽她這般恭維自己,很是受用,柔言細語溫軟的吹拂在他的耳畔,心中已是酥軟,他拿過酒杯,和唐落的輕輕一碰,“能和你這樣的大美女喝酒暢談,實在是人生一大美事。”他一乾而盡,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唐落,她心裡一陣反胃。幾杯酒下度,他的手仿似不經意的落在唐落的大腿上。

唐落既已決定破釜沉舟,只得暫時強忍了,林國棟更加放肆,拉過她的手撫摩着,“唐小姐平時是如何保養的,用的什麼牌子的護膚品?”

唐落媚眼流轉,“林經理,你想知道這又有何難?”

林國棟眯着眼睛湊過來頭來問,“怎麼說呢?”

喬治顏和朋友打完壁球,晚上一羣人又到日本料理店吃飯。席間電話響起,他便出了房間走到過廊來,講完電話,角落的包廂門微微開着,他眼光不經意的掃過去,裡面坐着的竟是唐落。

旁邊一男子的手膩膩溼溼的在她身上蹭過來蹭過去。他心中仿似吞下只綠頭蒼蠅,疾步過去,猛的拉開包廂的門,一言不發的拽起唐落就走。唐落本正和林國棟周旋着,突然自己就被拉起,她趕緊抓過腳邊的手袋跟出去。

兩個人走出餐廳,唐落用力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麼,莫名其妙啊你!”

“你是拉業務還是賣身?”喬治顏大怒。

“我怎麼做業務是我的事,喬總,你會不會管的太寬?”

“我們公司還不需要員工犧牲色相來拉訂單!”

“公司不需要我需要!我也沒你說的那麼下賤犧牲色相,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把我拉出來,我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她委屈的不行。

“那你進去啊!你現在進去也不遲!”他臉色鐵青,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拉她出來,今天晚上她還能脫的了身嗎?!

“你莫名其妙!你不講道理!”唐落不想再和他說下去,轉身就要離開。

喬治顏一把拉過她,怒目而視,“你需要,你需要訂單你需要錢,你找我啊!你找那些老男人做什麼!你拿出蠱惑外面那些男人的手段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他一次次的侮辱她,他終於逼急了她,她發瘋似的捶在他身上,“喬治顏,你到底要怎樣?!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爲什麼一二再再而三的這樣?!我做錯什麼了!我得罪你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還是我上輩子欠了你,所以你這輩子要來討債?!!!”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厲聲說,“沒錯!你聽清楚了!你就是欠我的!你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你說什麼?”她怔住,呆呆的看着他。

他一言不發,拖了她走到車邊,打開車門,推她上去。

她驚恐的抓在門邊,死也不肯進去,“你要幹什麼?!我不上去,你放開我!”

他目露兇光,惡狠狠的掰開她的手指,塞她進去,而後自己也跳上車來,一腳踩下油門。

唐落驚恐的看着他,“你瘋了嗎?!你這是幹什麼?!”

喬治顏眼睛直直的瞪着她,“你不是要知道原因嗎?!我現在就帶你去。”

車子駛到公墓,周圍漆黑一片,只有稍許幾盞路燈發出幽暗的光。唐落心下害怕,只覺毛骨悚然,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她不肯下車。他跳下車,走過來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拖她下來。

“我不去!你放開我!爲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來?!”她驚慌失措大喊大叫。

他並不說話,拖了她便走,她穿的是高跟鞋,被他這樣拖着,腳下不穩撲倒在地,他拖着她,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猶如拖着團破棉絮。

唐落大哭,“你要幹什麼?!”

他把她拉到一墓碑前,狠狠的把她摜在地上,掐着她的後頸,把她的腦袋按到墓碑上去,“你看清楚了!”

唐落又驚又怕,她的頭就抵在墓碑上,碑上還有張女子的黑白照,她早已嚇的魂不附體,掙扎着,腦袋極力往後仰去想要離開這駭人的一切。

“你也會怕嗎?!你也會怕嗎?!”喬治顏的手掐的更緊一些,唐落的額頭撞在堅硬的墓碑上,生疼。

她徒勞的反抗着,他那樣大力,自己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她不再白費力氣,乾脆耷拉着腦袋,抵在墓碑上嗚嗚的哭起來。

她安靜下來,他反而鬆開手去。她哭了好一會兒,擡起眼,藉着微弱的光,只見上面寫着好些字,模模糊糊的隱約可見“兒子喬治顏”字樣。

她問,“這是你媽媽嗎?”

他並不回答,她又說,“我知道你沒有媽媽心裡難過,可是這關我什麼事?!我從前壓根就不認識你。”

他憤怒的說,“你不認識,你媽認識!如果不是因爲她,我媽會死嗎?!我會從小就會失去母親嗎?!”

“我不懂你說什麼?!我從來就沒有聽我媽媽提起過,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媽媽現在也躺在醫院,你還想怎樣?!”

他蹲下來,抓過她的腦袋,讓她擡起頭來面對了自己,“她瘋了是便宜了她,現在這債自然該從你身上討回來!既然你是個孝女,拼命掙錢給她治病,也理應替她還債!”

他說完,大踏步的離開,往車上走去,扔下她一人。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在他後面。

喬治顏並沒打算帶她一起離開,他上了車鎖上門,唐落怕的不行,四周又黑又暗,她拍打着車窗玻璃,“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裡。”

他看也不看她,駕了車飛馳而去。

唐落驚恐的看着四周,追着車子跑出公墓,很快,車子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四周陰森森,時不時的響起幾聲鳥叫,一陣冷風吹來,她雙手不由自主的抱在胸前,警覺的四下張望。鞋子在剛纔追車子的時候已踩飛一隻,如今只剩了一隻還穿在腳上,她乾脆連這隻也脫了,赤着腳往回飛快的走。她越走越怕,乾脆狂跑起來,離公墓一段距離後,才摸出電話,找到個號碼撥出去。

林嘉俊坐着出租車趕到的時候,她正哆哆嗦嗦的坐在荒蕪一人的漆黑路邊,後面山上是一座座的墳墓。

他心痛不已,走上前蹲下來叫她,“落落。”

唐落擡起頭,撲進他的懷中。

林嘉俊扶起她說,“好了,沒事了,不怕,有我在。”

車上,唐落驚魂未定,臉色蒼白,雙脣緊抿。林嘉俊攬過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他一直送了她回家,又倒了溫水給她喝了,看她沒事了才離開。

楊小小從外面回來,在院門口見着林嘉俊,疑惑的問,“你怎麼上這裡來了?”

他笑笑,“我送落落回來,我先走了。”

楊小小看着他的背影,黑下臉來,憤憤的說,“還說好姐妹,還說不和我爭,騙子!”

翌日,唐落沒有去公司,她一夜都惡夢纏身,早上醒來簡直比不睡還累,她也不想面對喬治顏。

喬治顏去市場部找葉經理,眼睛掃過唐落的桌子,空無一人。他不經意的問,“唐落出去見客戶了?”

葉經理回,“她今天沒過來,連電話也沒打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擔心喬治顏會責怪下來,連忙替她分辯,“她從來不這樣無緣無故缺勤的,一直都很努力。”

喬治顏沉默不語。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在椅子上坐下,就接到父親的越洋電話。

他問了一些公司上的事,喬治顏很冷淡的答了。他再想說什麼,喬治顏只說忙,已經把電話掛了。

喬治顏心煩意亂的鬆扯着領帶,他一直不曾原諒過父親,若不是他,母親又怎會自殺?還以那樣慘烈的方式,他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一幕。那時他還是個小孩子,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從家中的別墅一躍而下,就落在他的面前,雙眼睜的極大。這些年,他總是反覆的做着相同的惡夢,殷紅的鮮血趟過他的腳下。

萬露露推門進來,放了杯咖啡在他桌子上,他取過咖啡喝一口,眉頭深鎖。

萬露露問,“很苦?”

他搖搖頭,“露露,你叫財務部的江總監來一下。”

“好的!”她應聲而去。

“等等,還是去會議室,通知公司高層十分鐘後開會。”他改變主意。

方雅麗旋轉過椅子,對蘇眉婕說,“你聽說了嗎?我們公司準備上市了?”

蘇眉婕問,“你怎麼知道的?哪來的消息?”

“昨天公司高層開會,現在大家都在討論這事呢。”

“我也聽說了。”周小格也被吸引過來,“聽說很快就要進行資產評估,不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過?”

“肯定可以。” 方雅麗信心滿滿,“沒看到我們公司的業績嗎?我們可是這行的龍頭老大。”

“可是即便上市了,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還是小職員一個!”蘇眉婕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傻呀你!”方雅麗拿着筆點點她的腦袋,“只要公司一上市,我第一個去買公司的股票,肯定升。”

大家連連稱是。

周小格看唐落的位置空着,問,“今天唐落怎麼沒來?”

方雅麗聳聳肩,“誰知道?!”

晚上,喬治顏駕車到唐落家樓下,下車,徑直走上三樓。

唐落聽到敲門聲,以爲是林嘉俊或者小小,打開門來。外面站着的卻是他,她趕緊推門過去,可是已經晚了。他伸過一隻手來,按在門邊,用力一推,人已是跟了進來,門在他身後關上。

唐落退後幾步,臉色蒼白,驚惶的看着他,“你幹什麼?!請你出去!”

喬治顏自顧自的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今天爲什麼不去公司?”

唐落又急又氣,可是對他實在無可奈何,只得回他,“我不舒服。”

他笑,臉上是奚落的表情,視線從窗外移到她身上,“身上不舒服還是心裡不舒服?!”

“你到底想怎樣?!上班不上班都是我自己的事!”她只覺得有塊大石頭壓在心裡面,她已快喘不過氣來。

“我想怎樣?!”他站起來,逼近她,“我想看你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度日如年!生不如死!避開我,你想都別想!”

“大不了我辭職不幹!”唐落哆嗦着嘴脣。

“辭職?”他笑一笑,“你難道沒有仔細看過合同?!你知道現在離職你要賠償公司多少違約金嗎?!”他環顧四周,家徒四壁,屋子空蕩蕩,“我看你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你一開始就挖好坑看着我跳進去是不是?!你就算準了這一天是不是?!你卑鄙!”

喬治顏臉色陰鷙,直逼到她臉上去,“我卑鄙?!是我讓到公司來的嗎?難道不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嗎?!這樣也好,省了我許多事,反正你在哪都一樣,我總是會把你找出來的!”

唐落一顆心直直的墜到腳底下去,雙眼蒙着水汽,“我不知道上一輩人的恩怨,但是即便是錯了,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我該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

“彌補?!”他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猛的掐過她脖子,把她一直按到牆上去,“一個人死了要怎樣彌補她纔可以活過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真要彌補,就拿你母親的命來償還!一命抵一命!”

唐落眼睛圓睜,臉憋的通紅,她雙手抓着他的,奮力拍打着,卻吐不出半個字來。直到她以爲自己就要被他掐死,他終於放開手去,她扶着牆大聲咳嗽。

他走過去,坐在椅子上,閒閒的說,“我看你還是好好掂量着,明天就回公司上班!你既交不出違約金,更不想你母親被趕出醫院滿大街瘋跑吧?!你不是二十四孝女嗎?!”

唐落擡起頭,悲苦的說,“原來我媽媽住院的事情你也知道,你找人調查我?”她想起之前自己遭遇的事情,問,“去酒吧搗亂還有其它那些事情,也是你找人做的?”

“你說呢?”他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你就是故意要我難堪,要我痛苦是不是?”

“你說對了,你越痛苦我心情就越好,那種深陷泥潭的無助和絕望你現在是不是也開始慢慢嚐到了?”

“我媽媽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恨她,讓你非要這樣對我們?!”

“好了!我該走了!”他不再回答,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他在門口停下腳步說,“若你想眼睜睜的看着你母親被扔出醫院,你明天大可不必來公司!還有,好好活着,以後的路還很難走,我可不想遊戲還沒結束你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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