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後來, 高世華果然就約唐落一起打球,這次他身邊並沒有其他人,只是單獨赴約。唐落本不會打高爾夫球, 倒也不避諱, 直接就告訴了他。他也不介意, 打球是其次, 重要的是可以見她。

陽光很毒, 唐落和高世華都穿着白衣白褲,一個是清新秀麗,一個是溫文而雅。兩個人坐了小車子, 沿着草坪向前駛去,一路聊着些家庭和工作上的事。唐落並未提起母親生病的事, 她不想他因憐憫而把生意給她做, 他既然當她是朋友、忘年交, 那麼她也只真心待他是朋友。

車子停下,兩個人下車來, 這一杆該唐落打,高世華看她球技確實不佳,走上前來,耐心示範,又從後面擁住她, 握着她的手, 把球打出去。

“就這樣, 打的不錯。”

“我在你面前獻醜呢, 剛纔這個球也是借你的力纔打的漂亮。”

“一回生兩回熟, 你這麼聰明,多打兩次自然就會了, 我們去那邊。”

公司既已順利上市,喬治顏近日比較得閒,這日約了林嘉俊打球。兩個人正打着,林嘉俊眼尖,遠遠的就瞧見了唐落,他疑惑的說,“那不是落落嗎?”

喬治顏擡頭望去,不正是她?只見遠遠的她和一中年男子正站在車邊說話,神采飛揚。那男子先上了車,又伸過手來拉了她上去。

林嘉俊滿腹狐疑的朝那邊走去,喬治顏也跟在後面。唐落聽到有人喊自己,扭過頭來,竟然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可是如今要避開已是不能夠。

“遇見熟人了?”高世華問。

“我下去打個招呼。”

她走上前幾步。

“你怎麼在這邊裡?”林嘉俊問,“爲什麼避開我?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

喬治顏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唐落只想着脫身,“改天我同你解釋好不好?”

林嘉俊不依不饒,“改天是什麼時候?”

她目光不自在的掃過喬治顏,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她只得說,“下個星期,我有時間了,給你電話。”

“行,禮拜一到禮拜五哪天都可以,要是我沒接到你電話,我就天天坐到你公司去。”又望着不遠處的高世華問,“他是誰?”

喬治顏雖不言語,但林嘉俊問的也正是他想問的。

唐落知今天不說清楚是走不了了,又懼怕喬治顏誤會,不知他又要怎樣的生氣?正待解釋,高世華看她還未過去,已走了過來了。唐落順勢給幾個人作了介紹,幾個人免不了又一翻寒暄客套,才各自散去。

看他們走遠了,林嘉俊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老頭對落落好像很關心?”

“他有名字,林嘉俊!”

“我覺得他很緊張落落,你看到了,剛纔我說送落落回家,他趕着說他會送,很可疑。”

喬治顏不是看不出來,心下煩亂。

林嘉俊只想着自己的事,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好歹她也是你的下屬,你怎麼漠不關心的?”

“你要做什麼就自己去,別把我當擋箭牌。”喬治顏一杆揮出,結果太過用力,球飛過草坪,掉進沙坑。

“你怎麼了?水平欠佳?”

喬治顏乾脆收了杆,“不打了,回去吧。”

林嘉俊這才發現他情緒不佳,“怎麼了?還沒打完呢。”

他一言不發朝前走去。

林嘉俊跟上去說,“落落的事,你真不肯幫我,就這麼袖手旁觀?”看他不答,“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兄弟?寧願看着她跟那老頭走,也不開腔。”

“林嘉俊,現在是週末時間,我們在球場不在公司!即便她是我員工,我也沒權利干涉她的私生活,她愛和誰交往,和誰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事,我是老闆,不是老媽。”

“我怎麼覺得你的口氣好像在吃醋?難道你對落落....”

“你話要不要這麼多?”喬治顏停下腳步,“你再羅嗦,我把車開走,你自己走路回去。”

林嘉俊趕緊舉白旗,“ok,我不說!不過看在好兄弟的份上,落落的事你一定要幫幫我。”

喬治顏在車上問林嘉俊,“你真決定在中國長住,不回加拿大了?”

“暫時是這樣。”林嘉俊雙手抱在腦袋後,靠椅子上。

“那你每天還這麼無所事事,乾脆去找份事來做。”

“正有此意。”

“到我公司幫我?除了我這個位置,其他的職位隨你挑。”

“別誘惑我,”林嘉俊拒絕,“去你公司,我還不如回去接手我爸的生意,我剛從一個牢籠掙脫出來,不想又跳進另一個牢籠。”

“若是落落到時候肯跟我回加拿大,我就回去,她要是不喜歡那邊,我就陪她住在中國。” 林嘉俊計劃的很長遠。

“我真沒看出來,這世界上還有女人肯讓你停下來。”

“那是因爲你沒遇着好的,你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於心潔之後,我看你過的就是修道士的生活,心如枯井啊!”

喬治顏腦海裡都是唐落的身影,她站在陽光底下,雙眼晶亮,顧盼生輝。

“小心!”林嘉俊提醒他。

“什麼?”

“你剛纔闖紅燈,大哥。”他掃他一眼,“你在想什麼?”

喬治顏看着前方,沉默不語。

“形跡可疑,你真沒事?”

“我好着呢,你到了,還不下車。”

唐落因在球場被喬治顏撞見,心下一直墜墜不安,翌日到了公司,見他臉上並無異樣,放下心來。

唐落猜不透高世華的心思,兩個人已陸續見過幾次,可是他從不提生意上的事,心下雖然着急,卻也不好問他。雖然暫時沒有拿下華潔的廣告,但她當他是長輩是朋友,遇到工作上的問題也會請教他。高世華商場上的經驗再豐富不過,便循循教導她如何應付,她倒也收益非淺。

新天地大廈,整棟寫字樓靜悄悄的寂靜無聲,職員們早已走光,只剩了喬治顏一人在公司。他看着手上的財務報表邊揉太陽穴,工作了一天,腦袋隱隱作痛。看看時間不早了,他關了電腦下樓。

坐在車上,倒也不覺得困,腦海裡如電影拷貝般許多片段,運動會上她笑容燦爛的引他去位置,她撞上他車時的驚慌失措,他們一起支着衣裳在雨中奔跑,他吻她時她的慌亂。不知不覺的駕了車子七轉八轉,待回過神來,竟然已轉到了她家附近的路上。

喬治顏惱怒自己,又覺得好笑好氣,他朝樓上看去,屋子一片漆黑,她不在家裡。正在這時,從後視鏡中看到一輛車慢慢駛近了,坐在裡頭的正是高世華和唐落。他熄了火,車子悄無聲息的停在一邊。

這天,高世華又約了唐落出來吃晚飯,席間他還喝了一點紅酒,微有些醉意,是司機開的車,唐落靜靜的靠在窗邊,奔波一天稍有睏意,也正閉了眼休息。

高世華輕喃,“幽蘭,幽蘭。”

唐落睜開眼睛,看車子已到家樓下,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他已依偎過來,拉了她的手,言語蒼涼,“幽蘭,別離開我...”

唐落於心不忍,任他拉了自己的手,司機開了車門下去,在幾米外的地方站了。

高世華把她的手壓在自己的脣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刻不記掛你。

唐落心酸,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高世華終於釋懷,這些年在他的心裡總有個結,他也知今生是無望了,但卻始終不能放下。如今,他終於見着她,即便是在夢裡頭,他只希望這夢可以永不醒來,他的腦袋歪在她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唐落幽幽嘆氣,扶他坐好,走下車來,又吩咐司機把他送回去。

喬治顏冷眼旁觀,把剛纔一幕盡收眼底,如此親暱,看來蘇眉睫說的也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

他緊握着拳頭,因用力過度,指關節發白,可笑自己在她面前,幾次三番的不能自持。

唐落和葉經理結束同客人的會議,驅車返回公司,車子駛過一正在建設的樓盤。

葉盛天說,“這個樓盤是我們公司開發的。”

唐落只知公司有計劃投資房地產,沒想這麼快連樓盤已在建設當中,看來喬治顏做事果然雷厲風行。大廈還在建設之中,工地上都是大型機械,一片繁忙。

“你有沒有打算買房子?我們公司員工可以享受內部價。”葉經理問她。

唐落搖頭,“沒有,我還沒考慮到房子的事情。”

“我看房子價格肯定還會一路上漲,你要是想買,還是早點。”葉盛天好意相勸。

“我連首付都應付不了。”唐落苦笑。

葉盛天知她業務做的不錯,以爲她故意謙虛,便開玩笑說,“放心,我不會找你借錢的。”

唐落也不好辯解,只是說,“真的。”

兩個人回到公司,一起走進大堂。

“落落。”唐落轉過身去,只見林嘉俊正從外面走進來。

葉盛天說,“我先上去了。”

唐落不自在的說,“我這個星期都比較忙....”

“我知道,我不忙,所以我過來找你。”

喬治顏從進來,看見他們倆個站在門口,問,“怎麼站在這裡?不上去嗎?”

唐落連忙說,“我正準備上去。”

林嘉俊拉過她的手就往門口走,“公司不方便,我們去其他地方說。”

“嘉俊,我現在還上班呢。”

“你的老闆就在這裡。”林嘉俊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開,問喬治顏,“我可以帶她走嗎?”

“你不要問他,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在工作的時間做私事。”唐落心慌。

喬治顏對林嘉俊說,“你也聽見了,她自己要願意走,我沒話說。”

“落落?”林嘉俊看着她。

喬治顏進了電梯,按住開鍵,問他們兩個,“進來嗎?”

唐落甩開林嘉俊的手,走進電梯。

林嘉俊呆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電梯在自己面前合上。

喬治顏抿着嘴沉默不語。

唐落輕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過來。”

她看他一聲不吭,也不再說話。電梯門打開,他看也不看她,大踏步的走出去。

唐落回到市場部,同事們看見她,眼神怪異,眼光瞄到她身上又趕緊挪開。她困惑的走到位置前,陳一朵和周小格正擠在電腦前竊竊私語,看她過來,連忙散開。

唐落看他們每個人都神情怪異,心下疑惑,隨手開了電腦,並沒發現任何異樣。

陳一朵終於忍不住,走過來,輕聲問,“你和喬總的事是真的嗎?”

“什麼?”唐落不明白。

“你真不知道?”

唐落困惑的看着她,陳一朵拉她到自己電腦前,調出一組照片,正是上次他們公司拍宣傳片的時候,喬治顏深夜從她房間走出來,其中一張喬治顏還在整理着衣服。照片上清晰可見房號,誰都知道那間是她住着的。

唐落臉色慘白沒有半分血色,怪不得從走進市場部開始,每個人看她的表情都那麼古怪,想必除了自己,公司每個人都收到這組照片了。

“你還好吧?”陳一朵看她臉色不好。

唐落坐回自己位置上,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墜,到底是誰這麼憎恨自己,非把髒水潑她身伸上,現在無論她說什麼,定是沒人會信的了。

林嘉俊想着一定要向唐落問個清楚,坐了電梯上來,走進市場部,只見唐落神色悽惶,正急匆匆的往外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問,“怎麼了?”

唐落狠狠的甩開去,跑進洗手間。

林嘉俊莫名,走過來問陳一朵,“唐落怎麼了?”

陳一朵指着電腦給他看。

林嘉俊臉色陰沉,大步走出市場部,直奔喬治顏辦公室。

喬治顏見他進來,問,“你怎麼還沒回去?”

林嘉俊趕上來雙手撐在桌子上,“你和唐落是怎麼回事?”

“我有必要向你解釋嗎?”

林嘉俊惱怒,“是不是真的?你們之間是不是真的?”

“你覺得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既然你都看到照片了,又何必來問我?”

“怪不得!怪不得那晚之後她就不肯再見我,原來從中作梗的是你!”

他繞過桌子,一把揪着喬治顏的衣領,“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我還疑心是高世華,是其他人!原來是你!”

喬治顏推開他去,“你太激動了,我看還是等你冷靜些我們再說的好!”

林嘉俊二話不說就揮拳過來,“你是我朋友嗎?你不幫我就算了,還使陰招!”

喬治顏避過他的拳頭,“林嘉俊,爲了一個那樣的女人,你就不把我當朋友了是吧?!”

“我沒你這樣的朋友!你不要侮辱唐落,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他又劈面打來。

喬治顏握了他的手,往旁邊一推,“我好言相勸的時候,你最好聽聽!從小到大,你和我打架,什麼時候贏過?”

“不贏我也要打!”林嘉俊又逼上來。

喬治顏本是一讓再讓,如今看他步步緊逼,也不再客氣,一伸手抓了他的手腕,反扣過去,把他掀翻在地。

“還來嗎?”喬治顏冷冷的問。

林嘉俊又爬起來,兩個人打成一團,耳旁呼呼生風,桌子茶几上的東西落了一地。

萬露露也不敢進去勸架,又怕兩個人出事,轉念一想,趕緊去市場部找唐落。

唐落並不在,陳一朵告訴她在洗手間,萬露露又找到洗手間來。唐落正對着鏡子掉眼淚,她看到萬露露,趕緊拿紙巾擦去淚痕。

萬露露一把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事情因你而起,還是你去解決吧。”

“怎麼了?”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在門外,唐落已聽到裡面的打鬥聲,還有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響。她趕緊推門進去,只見喬治顏和林嘉俊都大汗淋漓,林嘉俊嘴角滲血,喬治顏又揮過拳頭去,他應聲倒在地上。

唐落急忙奔過來扶了他,“你還好嗎?”

喬治顏問他,“還打不打了?要不今天一併解決了,以後你也別再拿這事煩我!”

林嘉俊苦笑的看着她,“落落,你怎麼進來了,讓你看到我這狼狽的樣子。”

唐落扶起他,“你何苦?!你走吧。”

“別人說的我都不相信,你告訴我,你和他是不是真的?那天晚上他究竟和你說過什麼?爲什麼你要一直避開我?”

唐落有苦不能言,“你別這樣,嘉俊,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是不是他對你說過什麼?他只是你的老闆,他要不允許你和我在一起,大不了不在這裡幹,我帶你走!”

“你別逼我,不關他的事,我已經說過了,是我自己要留在這裡的,我不喜歡你,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

“你有什麼委屈,你告訴我?落落。”林嘉俊拉過她的手,“我們現在就走,無論你工作不工作,我都養的起你。”

唐落被他踉蹌的拉出門去。

“嘉俊,你放開我,你不要這樣!”

公司職員都出來看熱鬧。

唐落心下慌亂,“林嘉俊,這樣我以後還怎麼在公司工作!”

“你還要在這裡工作嗎?這些人哪個是對你好的,全都在勾心鬥角,否則又怎麼會有那些照片,他們往你身上潑髒水你知道嗎?”

他推了她進電梯,手攔在門上,阻止她出去。

唐落雙手緊握拳頭,崩潰大喊,“你們爲什麼都要逼我,你們爲什麼都要這樣?我只不過是想安安靜靜的生活,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林嘉俊連忙抱住她說,“落落,對不起,落落,你怎麼了,我只是想保護你。”

唐落淚眼朦朧,“我好累,我好累,林嘉俊,你放過我吧。”

林嘉俊扶着她走出電梯,唐落只是哭,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

“落落,你別哭。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跟我走,我會對你好的,你不要管喬治顏對你說過什麼。”

“不關他的事!你不明白嗎?我不喜歡你!不關喬治顏的事,是我的自己的問題!喜歡你的人是楊小小,你看不見嗎?!她爲了你甚至不再出去混,她去上培訓課,你爲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你該去找的人是小小,不是我!”

林嘉俊驚愕的看着她,一下轉不過彎來,“什麼?小小!”

“是,真正喜歡你的人是楊小小!”唐落說的飛快,“我不見你,不關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喜歡你,你聽明白了嗎?!你這樣我很困擾,你有喜歡我的自由,我也有不喜歡你的權利!請你不要再逼我了!”

喬治顏臉色鐵青,已跟下來,聽到唐落的哭喊,看她哭的無法自抑,徑直上前來,拉了她就往外走。

“落落。”林嘉俊大叫。

喬治顏厲聲說,“林嘉俊,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麻煩你以後別再到這裡騷擾我的員工!”

林嘉俊臉色灰敗,雙手下垂,說不出的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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