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此刻,法陣已脫出空間裂縫大半,估計不過須臾便能完全脫離夢境世界回到現實六界。而少辛畢竟仍在封印,勉力護住他們一次已是耗去頗多力量,爲防又陷入沉眠,確認他們無礙便停了動作只以傳音點撥,而此時空間裂縫也行至中段,似是清楚他們即將安全脫身,那重重劫風也喧囂得越發肆意,看來是鐵了心要把他們留在這裡。
若是此時動手,前有空間裂縫的靈力波動攪擾,後有恣肆劫風的喧囂干擾,主上又耗去大半心力不會費心思嚴密盯防,想來定能瞞過主上的眼鏡留下展言一命。
左右主上如今消耗太多不可能細細監視,只要自己操控那道守護禁制隱去展言氣息靈力,再取了展言靈力及髮膚塑出一個傀儡趁了脫出空間裂縫的一剎那丟出法陣,不及主上細細查探那傀儡便會被劫風直接撕成碎片,而主上也清楚劫風那撕碎一切肉體魂魄的特性,只要親眼得見“展言”墮入,自然不會再冒險去劫風中探查,而只要他們一出夢境世界,主上再怎麼強大怕也是鞭長莫及了。
瓊璉素來不是是推諉拖延的人,如今又情勢險峻,心念一定便咬了牙開始動作,一面分神撐住護身靈器,一面咬了牙再度分神控制展言,這邊廂艱難制住了守護禁制,那邊立刻就要僞做劫風撕裂展言順勢血肉取回靈引,還好是她幾樣法門間最精就是控制,做個只爲赴死的靈力傀儡也並非太難,趁了主上傳音你等將出夢境,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將展言收入法器反投出靈力傀儡,一套動作來得行雲流水波瀾不驚,收手一剎已是徹底脫出空間裂縫,伴着靈力傀儡被撕碎的背景音直接將畫面換到了真實的六界,一氣呵成到了令人目瞪口呆。
當然,此時目瞪口呆的,是卻琊。
雖說已聽及了少辛命令,然而親眼得見瓊璉一路上爲了展言屢屢折騰自己和陸嘉彌的事實,卻琊便抱定了心思瓊璉又要花言巧語騙主上放過展言了,哪知道這一次瓊璉竟如此配合,竟是毫不猶豫就將珍之重之的展言丟入了劫風,一時之間難免有些訝異,此時便不自覺現在了面上。
然而瓊璉是何許人,壯士斷腕斷得那麼決絕,豈會在此時泄露天機,本來冒險瞞了主上心頭便是震動,久別重逢真實的六界也頗是歡喜,此時又被卻琊反應迫出幾分不耐,這般紛繁心緒之下哪還有好好迴應卻琊的心思,眉目當下一顰,想也不想便恢復了對靈蠱的控制,眼見卻琊複雜非凡的神色猝然被控回一片淡漠,這才勉強心滿意足,大略巡視了一圈便控着卻琊飛向了最近的一道洞天——夢境世界之內危機四伏,夢境之外他們也沒除了通緝令,總還是謹慎些的好。
然而,瓊璉機關算盡,卻是沒發現,卻琊本已恢復淡漠的眼底乍然掠過一痕冷光,輕巧卻凜冽地於瓊璉周身一轉,趕在瓊璉又一度擡頭,便悄然湮了痕跡。
你有張良計,便當我沒有過牆梯麼。之前不察輸你一着已是極限,你還當我真會一直癡癡傻傻任你擺佈嗎?
呵,除展言?
爲了他能不惜除‘鑰匙’害自己,他可不信主上寥寥一句便能令她立時洗心革面。如此,他纔在瓊璉猝動靈力無暇他顧之時悄然分了神探了探展言境況,果不其然發現了瓊璉的李代桃僵。
卻琊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又有瓊璉陷害的前科打底,自然也不甘看瓊璉成功,因而也分了幾乎一半靈力直接灌入未及落入法器的展言體內,不顧一切先轟碎了瓊璉控制他心念的那枚**。
一般來說,解蠱有兩個法子,要麼以母蠱誘出子蠱,要麼直接暴力毀滅子蠱,前者溫和且一般沒有風險,後者卻是一個不慎便可能損傷中蠱者,不過此時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溫和處理了,卻琊便索性用了第二種法子——人的心念,可是極爲奇怪的,縱然她瓊璉能毀去展言大半記憶,然而只要除了**,憑着那深值心底的情絲,他自然能棄了瓊璉再度喜歡上“鑰匙”。
所謂攻心爲上,既然瓊璉擺明了對展言情深至斯,那麼,他可就十分期待後續她爲展言黯然神傷的樣子了……
不過,顯然瓊璉的全部幸運都在幾次籌謀中用了個乾淨,此時總算出了夢境,她卻並未如同自己設想一般尋個洞天逍遙下去,反而才飛出數丈,便接到了夙修元蘅久違的傳音:“怎麼此時才現身?速來神司重地,有要事相商。”
屋漏偏逢連夜雨,夙修元蘅傳音,還是明顯謹慎的口氣,想來必然不是什麼小事,找藉口推掉便是必然行不通了……可若是不推掉,卻琊還被自己的靈蠱所控,主上是幾度被旁的事情分神不及調查纔不曾發現,而夙修元蘅不然,見面一探,勢必就會發現靈蠱,那時,便可想而知他們對本就厭惡的自己的反應了……
思及此處,瓊璉本頗是驚惶的神色乍然一冷,一面若有所思地漸次轉爲馥郁,一面以迅雷之勢扳開了卻琊之口喂入小小一枚丹藥,以蠻力掐得卻琊被迫嚥下那枚丹藥,眼看藥已灌下也未鬆手,反而順勢換掐爲撫,轉向深情脈脈一段流連,這才騰了另一隻手喚起了重重法訣。
這枚**,本是她在宋恕過世後爲轉世的宋恕準備的,幾乎算是她所有靈蠱中威力最大的一枚,本打算拿來招呼始終心念不斷的展言,然而現今情況危急,若不以**代替靈蠱繼續控制卻琊,她怕是當下就要徹底交代。
這枚**一旦服下,無論卻琊之前對自己如何厭惡,日後也會對自己情根深種無法自拔,自然不會再做任何不利自己之事,也算是變相的控制了,而另一方面,**不比靈蠱,本身作用於心緒,就比直接控制軀殼的靈蠱要無形無跡的多,且縱然夙修元蘅看出,自己也能搬出羅剎地及夢境世界的一段說自己深愛卻琊,他卻對自己始終冷淡,自己怨憤之下才會出此下策,夙修元蘅均是那麼矜傲的性子,本就不屑與自己爲伍自然懶得理會這些瑣碎,而主上要的也不過四座有用,對他們本身愛恨情仇纔沒有心思計較,如此,自己便能逃過一劫了……
眼下,**已生效大半,餘下的,也不過最後最後的心念印刻了,確保他永遠不會背棄自己。
“你心慕於我,縱天坼地裂也無絲毫改變,冬雷夏雪也無須臾淡漠。”雪色指尖纏綿落在血色心口,婉轉着,一寸一寸探了進去。
“你會樂我所樂,憂我所憂,愛我所愛,恨我所恨。”一痕雪色流轉在洶涌胭脂色,分明該是痛苦,分明該是怨憤,卻琊眉目之間,卻是沉然一片墨色,偶有幾痕漣漪也是柔軟的,像極生於血肉的桃花,血肉模糊的瀲灩。
“不厭憎於我,不猶疑於我,不背棄於我。”墨色之上漸生白骨,白骨之間漸起桃花,瓊璉維持着那般溫軟冷厲,將最後一句,幽幽落盡了尾音。
“如有所違,天地共棄,神鬼同憎。”
“如有所違,天地共棄……神鬼……同憎……”纏綿般落下最後一字,那點桃花血色,終於徹徹底底覆蓋了眼底墨色。
定定看了那最後一絲清明也墮入黑暗,瓊璉總算將已洞入卻琊心口的手抽了出來,撐出了心滿意足的笑意。
而此時的瓊璉尚且不知,就在她專心致志**卻琊的一瞬,本該在法器中昏迷的展言,乍然睜開了眼睛。
其實目前的展言因了瓊璉的狠厲出手仍出於記憶缺失意識混沌的狀態,但是好在還有個卻琊堅定不移地拆瓊璉的臺,這邊廂才除了展言體內靈蠱,那邊立時傳音展言告知了陸嘉彌被困太辛山一事,竟是生生趕在瓊璉下**之前爲她埋好了一枚定時**,如今卻琊雖已半交代在瓊璉手上,展言卻還繼承着他的衣鉢鍥而不捨地在給瓊璉找麻煩,當下就趁着瓊璉安心折騰卻琊,暗戳戳給柳千牽發去了消息。
話再說回暌違許久的柳千牽幾人,在展言他們陷落夢境世界艱苦求生還時不時客串一把宮心計之時,柳千牽他們的日子也沒過得多麼快活——自那日被神司猝然幾道敕令被迫列爲同一陣營,紅翼是擔憂神司牽連靈雎宮,柳千牽則是惶恐神司中幕後之人發現了己方身份會殃及展言等人,於是幾人一拍即合,索性以進攻代替防守,直接頂了那些罪名強闖了敦煌洞天,且成功在神司傾囊而出的追殺之下避入了敦煌洞天,如今正與神司呈洞天內外彼此對峙的狀態。
神司是深知敦煌洞天的重要性,爲免佛道兩方忌憚只能鎖了消息留守敦煌外層想辦法吸引幾人出來,這才勉強令幾人有了可喘息之機,在處處危機的敦煌洞天內尋了空隙與靈雎宮對接,準備迎接泉清子齊靈子派來增援的慕桐滄了——慕桐滄雖是年輕,好歹也是年輕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雖說對付不了神司,但是護柳千牽幾人安然召喚月老,也是綽綽有餘了。
如此,柳千牽幾人才規規矩矩等在了敦煌洞天,並於休養生息間得到了展言傳來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