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

爲防鶴清子二人察言觀色猜出他們心思,兩人寥寥交流一番便各自匆匆將眉目折出薄冰譏誚,完美撐出一副分明已是絕望偏還要撐着傲然風姿的頹然氣勢——雖然實際上他們只是在糾結如何把這消息遞給夙修元蘅。

縱然現在鶴清子歸衡專心開啓羅剎地並尋找泉清子齊靈子,也仍分了幾分心神監視着他們的,若是不謹慎行事,非但不能傳出消息,倒還要連累夙修元蘅暴露,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如何不留痕跡地遞出消息,也還需要好好謀算一下……

陸嘉彌:“我突然又有不詳的預感了怎麼辦……”

似乎夢境君的善解人意在按了她的要求繼續播放這一段的時候就完全耗盡了,接下來的劇情,乾脆理也不理陸嘉彌的悲切呼喚,毫不猶豫地就向着越來越扭曲的方向發展了過去……

瓊璉卻琊對視一眼,憑了鶴清子對他們知之甚少,索性僞做深情款款一道死別,卻琊順勢帶出一轉哀色,瓊璉則指尖繾綣般輕撫上卻琊側臉。

陸嘉彌:“???”

看似春水悱惻的動作,旖旎遊移間卻暗自蘊了鋒利月色,毫不猶豫將鋒芒潤入那薄薄一道肌理,果不其然又看得陸嘉彌一陣無語凝噎,好歹憑着瓊璉貼心放鬆的心理描寫撐住了已經搖搖欲墜的三觀……

瓊璉只是賭,鶴清子歸衡自詡光明磊落,在確定己方佔優的情況下絕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情深意重”的他們告別……

陸嘉彌:“算了我啥也不想說了……”

果不其然,歸衡鶴清子對上卻琊瓊璉動作齊齊都是一僵,一滯之後便默契忽略了他們全身心召喚泉清子齊靈子,卻琊瓊璉撐了那般纏綿姿態,心間便齊齊一鬆,當下做戲做得越發認真,瓊璉幾乎已將自己徹底纏在卻琊頸側,指尖亦是於他面上流連不去,卻琊亦是配合得十分默契,悵然一道嘆息幾乎已潤入瓊璉肌理。

看上去一副情深款款,實則只有二人清楚,這不過是掩人耳目傳遞消息的法子——卻琊原身乃是靈獸,而靈獸身上鱗片都是各自獨有,只要得了鱗片必能認出主人身份,瓊璉又迫出了靈血蘊於指尖,借了繾綣姿態將此間事宜書在卻琊鱗片上,只要夙修元蘅得到,必能清楚他們一切算計。

而如今要做的,不過是瞞着歸衡鶴清子成功送出消息……

眼看着歸衡鶴清子紛紛以默然之姿容忍了他們的告別,瓊璉脣畔便是漸起妖紅笑意,一道嘆息放得澀軟,分明繾綣,花影深處卻是冰雪冷厲,連着本知是做戲的卻琊都是一道恍惚,旋即顰了眉浮起憂愁之色,只礙了不知輕重不好輕易出口。

陸嘉彌:“……突然覺得應該轉頭擔心卻琊同學的未來了……比如被老司機瓊璉拿下結果一轉頭就被拋棄還因爲知道是做戲沒辦法衝上去罵渣男而只能一個人躲在角落淚如雨下啥的??”

總之,先不考慮渣不渣的問題……反正有了卻琊眼神鋪墊,劇情發展起來便是順暢得多,本同卻琊交頸纏綿的瓊璉立時捉了機會,眉目猝不及防一厲,眼波流轉仍是柔媚,一點笑意卻已森然殺意浸得霜雪清寒,轉折之間烈烈風霜,出口之語更是已然凜冽非凡:“早知你要死在他們手裡,不如我先殺了你!”說着,已是五指成爪乍然襲向卻琊,卻琊自也配合,當下端出一副心如死灰模樣,絕望一笑間倒是毫不阻擋任由瓊璉撲來,明知那溫軟姿態繾綣眼波下皆是白骨支離,他卻生生迎向那道攻擊,任由那淬了毒的甜蜜溺死自己。

倏忽之間脈脈溫情便成血濺五步,瓊璉生生撕下卻琊頸間大片鱗片,卻神色絕望比之血肉模糊的卻琊更是慘痛,卻琊分明受此重創仍是面不改色,反是,奇異一笑攥了瓊璉的手咬牙又向頸間撕去,溫柔話音分明紅豆脈絡,春水一川繾綣,語意卻是放得狠厲又決然:“與其死在他們手裡,我寧願你親手殺了我!”

對卻琊“情根深種”的瓊璉自然狠不下心拒絕,眸中水色翻涌,仍是咬了牙順勢再掐向卻琊脖頸,旋身一轉之際,竟又是攥了卻琊指尖狠狠掐上自己脖頸,面上神色明明已近崩潰,卻拼了命般強撐出一臉狠厲,彷彿只要這麼虛張聲勢,便能當真無波無瀾,一切不過她恍惚一夢。

她竟還是笑,像是帶了狠狠的快意,紅蓮業火一瞬於心頭燎原,倏忽間只餘身後漫目灰燼:“那好,你也殺了我!”

生怕這麼放任下去,二人就要自我毀滅了,左右羅剎地開啓時間已快到那人規定的最後時限,也找到了掌門及師兄,他們便不再醞釀,一個歸衡指尖幾動術法再起,將他二人再度縛住,一拂袖便將那二人狠狠推入羅剎地,一個鶴清子也趁了機會將泉清子齊靈子二人一卷帶出羅剎地,旋即各自一口心血噴在二人間流轉靈石之上,便不迭撐出紛繁手印拼力又閉了羅剎地通道,方纔鬆了口氣焦灼入試探泉清子齊靈子情形……

自始至終,他們竟不曾細看卻琊瓊璉二人眼底一痕冷厲笑意。

亦不曾看及,本好生攥在瓊璉指尖的幾枚染血鱗片,早被瓊璉在入羅剎地的一瞬拋了出去,且隨了歸衡鶴清子一番動作,被隨之而起的狂風悄無聲息吹到了遠方……

從頭到尾圍觀的陸嘉彌:“所以……這算是知識改變命運嗎?我是不是也得淘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學起來了?然後在夙修元蘅過來弄死我的時候裝他們老大的情人逃命?”

夢境君:“少女你都不擔心一下你已經點到最高級的秒收flag技能嗎?”

很久很久之後已經差不多把自己的猜想都來了一遍的陸嘉彌:“好想回去掐死那個一天沒事亂立flag的自己……”

可惜……當時的陸嘉彌並不知道來自多年後自己的怨念,所以,她當時的全部心思仍然放在夢境君馬不停蹄給出的下一個夢境裡……並非常不幸地這一段當成了瓊漣他們殺青之後的歷劫歸來的泉清子齊靈子……

夢境君:“這絕對不能怪我……我只是覺得一直以正序時間線開展夢境太無聊了……”

咳咳,接下來進入正劇……

時間:反正夢境君都不知道所以隨便吧;地點:看上去應該是靈雎宮因爲陸嘉彌看到了靈雎宮校服但是也不知道修仙界有沒有迷妹迷弟所以知道了也沒多大作用;人物:算了我也不猜了反正就是一男一女了……

陸嘉彌:“等等,一男一女?這是歸衡鶴清子被法術衝擊得變了性了?還是瓊璉卻琊功德圓滿真投胎成了一對了?”

可惜,薄情寡義的夢境君沒有理他,所以那對璧人現在依然維持了憂悒神色,不時COS陀螺對着廢墟急切張望,旋即失望地面面相覷,等待下一次輪迴。

反覆幾次之後,那女子先受不了了:“師兄……長老們還有多久出關啊?都這麼長時間了……”不知算不算壓抑至極的爆發,女子越說越是激動,神色也越發惶然了,“幾位掌門師兄師姐也聯繫不到……我怕掌門……”

知曉女子說好聽是不爭,說難聽便是懦弱,平時也就罷了,最需要冷靜的此時還如此惶然,男子也明顯有了不悅:“未曾親眼看見,便不要妄下結論。掌門何等人物,行事又素有章法,是不可能輕易冒險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快查清楚襲擊靈雎宮的是什麼人,而不是在這裡無謂地傷春悲秋!”

陸嘉彌:“還好還好我還在這夢裡……所以你們到底是救沒救出來人啊?”

夢境君:“提前允悲吧少女……”

女子性子雖軟,但做得到如今的位置,也不可能太蠢,被男子明裡暗裡一刺,倒也尋回了幾分理智:“若只是搜查襲擊之人,我手下弟子倒是可用。那些人行事全無顧忌,順藤摸瓜應當沒有多難。”

“也好。”女子畢竟並非靈雎宮核心,許多事不能全然指望她,因而男子也沒有太指望,而是也自力更生起來“如今的靈雎宮在那些人眼中氣數已盡,想必便不會費心思量了,正巧幾位前輩出關也就是這幾日,正好可以將計就計反將一軍。”

陸嘉彌(立馬嫺熟地激動了起來):“太好了有好戲看了……”

“如此倒也好。”解決了最爲擔心的安危問題,女子的智商顯然也就回來了,再度擡眉之時,已經舉一反三地考慮到了另一層,“那已入人間的靈雎宮弟子呢?是否要瞞下來?這些弟子又都是靈雎宮翹楚,靈雎宮未來重起全要仰賴他們……而且掌門座下那幾位……”

陸嘉彌:“話說……你們對你們門派的尖子生都這麼不放心嗎?”

“這一茬我也想過。”淡然截過她的話,男子眉心不覺一緊,話音更是漸染厲色,“其他人誑過去便是,他們幾個……你便親自通知吧。左右是掌門首徒……日後要撐起靈雎宮的……也該是時候經一經風雨了……”

陸嘉彌:“我怎麼……突然又有種不好的預感了……”

“經一經風雨……”將這寥寥數字咀嚼一遍,苦笑的薄影便飄渺拂過女子眉目,“只怕他們承不起……”

“由不得他們承不起!”

削金斷玉的決絕出自男子難得冷淡的聲音,轉折間竟是已抑不住驚心冷厲,一字一句彷彿於脣畔磨了千萬遍。

“當年六界之戰後,各界元氣大傷,至今也未曾完全恢復,尤其人間,如今各方勢力縱橫,倒是成了最詭譎驚心之勢。神司明面上說來剛正端方,暗地裡也是冷淡,決然不會爲了區區靈雎宮惹火上身誤了大事;其餘修仙門派,略成些氣候的都樂見我們毀於一旦,自然裝聾作啞不肯出手,我們唯獨的指望,便是他們了。”

“他們必須承擔!”

然後……畫面就定格在了男子堅毅的表情上了……

夢境君:“是不是很燃?是不是很感動?是不是立刻激動得就想看後續?”

陸嘉彌:“是!”

夢境君:“可我不給你看!”

再然後,這個目前爲止堅挺了最久的夢境就在夢境君久違了的惡意之下,當着陸嘉彌的面直接崩塌了起來……好好一堆廢墟(……),呼吸之間已經被夢境君牌拆遷隊解決得乾乾淨淨,好好一對帥哥美女眨個眼就從工筆肖像畫混沌成了蒙克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