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歸

此時才清楚自己這番磨難原是來自於展家好心贈予的符咒也來不及了,展言幾人神色複雜地對視一眼,對現在的情形均覺有些無從下手——按着紅翼的說法,明顯是綁也要綁着他們上靈雎宮的船了,而且,還很明顯定下了追查夙修元蘅二人的目標,估計是打算和夙修元蘅不死不休了,雖說按着他們的本意,這聽起來頗有些蠻不講理的要求也算是他們的重要目的,然而以這樣的形勢這樣的態度提及,他們還是不覺有幾分糾結。

的確,只要將計就計搭上了紅翼,那麼非但紅翼爲靈雎宮報仇的心願得以達成,他們自己也能得到靈雎宮庇護暫且不愁生死,且還能在他們幫助下以更高成功率召喚月老解決陸嘉彌一事,若是運氣好了,日後不定還能實際不錯的靈雎宮繼續修仙道路,着實算是萬全之策了……

然而,也正是如此,才帶得他們的猶豫之心更甚了——的確,若是有了紅翼,無論應付追殺還是解決陸嘉彌問題,他們都會更有優勢,可越是如此,他們便越難以徹底相信。

首先是紅翼的態度,儘管此時她的理由給得頗是合理了,然而她前後判若兩人且不時在溫柔鬼畜之間切換的性子實在不能令人放心信任,目前爲止,展言他們都普遍更贊同紅翼臥底一線,更何況還有紅翼此時的解釋,縱然最後確定紅翼確實並非臥底也立場十分正確,按着紅翼這麼凜冽又刻薄的行事路線,他們也不敢設想他們在幫助紅翼得到夙修元蘅消息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利用完之後一腳踹開都算是善良的,怕就怕在紅翼榨乾他們利用價值之後,會直接犧牲他們填了夙修元蘅的怒火或是靈雎宮的大業……

“怎麼,還有什麼意見?”展言幾人懷疑之色放得太過**,縱是不必出聲也足夠紅翼察覺了,然而此刻明顯還在鬼畜模式的紅翼卻是奇異未惱,反而頗是滿意地一挑眉,指尖轉出幾道婉轉,繾綣般落在一直做幾人間隱約爲首的展言心口,眉目依稀一段春水多情,眸光婉轉間甚至還能讀出詭異的桃花繾綣來,“你們是懷疑我沒有足夠的能力讓你們俯首稱臣嗎?”

雖說紅翼這猜想同展言他們真正擔憂差之千里,不過左右都是違逆,此時也就不必計較手段了,展言他們一時被全然負面的心思影響,逆反心理自暴自棄地上線,帶得他們也是報復般回以凜冽一瞪做確認——此時他們又恢復了完全被束縛的姿態,失卻主動權的他們也不可能再翻出什麼風浪,倒不如暫且按兵不動,只順了她的心意配合,好令紅翼儘快撕破面皮,把無論是好是壞的心思全都展現出來,並儘快做出一個解決來。

“呵。你們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們。”自然看得出展言他們如何心思,紅翼本是柔媚的神色猝然又裂出冰冷惡意,合了半道未曾褪盡的溫軟,反而帶出近乎旖旎的凜冽來,“不過我也不需要你們相信,只需要你們聽話就夠了。”

聽話二字一出,展言幾人便乍然騰起不詳預感,看一眼紅翼此時手上紛繁法印,聯想一下紅翼之前所說拖也要拖他們上靈雎宮的船的話,再合上紅翼那矜傲自負的性子,他們便不由得齊齊將目光落在了陸嘉彌身上——還有什麼會比傀儡更聽話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會爲主人帶來麻煩,又能全心全意不顧一切只爲主人歡喜……

可惜,他們的醒悟來得太遲也太無力了,紅翼的尾音甫一落下,指尖便取而代之擡起,紛繁法印層層堆疊結出一枚纖細符文耀於她纖白指尖,而她另一隻手,也饒有興味般撫上展言心口,分明纏綿般動作,指尖所過之處卻是漸次暈出濃麗血色,順了她下剜的動作一寸一寸沁得更深,剎那令人錯覺那一指冰雪反燃起業火燎原,欲一寸寸燒得五臟六腑也乾乾淨淨,只是因了紅翼的手段,連着對痛的感覺都被悉數剝奪了。

“本來算着,給了你們那麼和善的態度,你們總該識相些,哪知道你們這麼頑固,平白害得我如此麻煩。”分明看清了葉希夏珊檸宋繪紗幾人的驚駭之色及展言看似漠然實則茫然的神色,紅翼卻仍是笑意宛然不曾有分毫動搖,指尖溫溫柔柔剜得更深,拈了耀目光團的手也漸次落向了那道傷口,話音一剎冷了下來,“不過現在想想,我又何必費盡心思說服你們,想辦法令你們聽話,不是就夠了嗎?”

說着,紅翼眸底暗影夜色漸沉,託了符文光團的指尖剎那一緊,卻並未如他們預料剜向展言的心口,而竟是於空中險險一轉身,毫不客氣剜向了“無動於衷”的陸嘉彌!

眼看着紅翼那道明顯不懷好意的術法從展言猝不及防落點到陸嘉彌,葉希三人齊齊一驚,也來不及糾結是先慶幸一下展言逃過一劫還是哀嘆陸嘉彌雪上加霜,先是將眼神艱難地分做兩份,一份灼灼怒火投給紅翼,一份駭然擔憂遞給陸嘉彌,同時各自發了狠地開始又一輪的掙扎。

其實在與紅翼交涉的全程中,陸嘉彌的存在感都一直很低,原本因爲傀儡咒而顯得過於單調的神態而可能引起的關注均被展言葉希犧牲自我地用自己扛了過去,這才令紅翼將目光始終集中在展言葉希,而開刀也首選了展言。

按理說,如今的陸嘉彌已被神秘高人出手封住了氣息,此後除非實力頂尖之人均不能察覺出她體內神器碎片氣息,如今,更是因爲傀儡咒從頭到尾都低調得讓人忽略了存在,衆人便沒有再對她擔憂太多,畢竟紅翼也不至於將本就傀儡之人再做成傀儡,萬一負負得正還把陸嘉彌復原了呢。

哪知道,紅翼卻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首當其衝對陸嘉彌發難就算,還頗爲心機地借了展言做掩飾,這麼複雜的工序,不得不令他們惶然思及最壞的可能——紅翼發現了陸嘉彌體內的神器碎片……

這個心思一出,他們哪還有心思繼續擔憂受制的自己,紛紛開始不顧一切地掙扎了——柳千牽的忠告可還歷歷在目,這世上,可是存在着許多覬覦神器碎片的人……觀紅翼這般出手,必然不會是能仁慈的人,此時發現了神器碎片,她會用什麼手段就可想而知了……

而話再說回紅翼的出手,其實也沒他們想的那麼嚴重,不過是因爲不能輕易對新人出手,需要找個由頭控制他們,畢竟展言他們雖不曾表現,眼神動作態度等等細枝末節卻都暴露了他們極爲在意陸嘉彌的事實,反正陸嘉彌本就是以傀儡蠱控制的傀儡,再下一道傀儡咒也不算違反律法。

然而此次,她卻是完全賭輸了……

的確,對陸嘉彌下手是最簡單有效且不會有太大風險的手段,可是,她料錯了這幅軀殼內的秘密——這裡面,可還沉睡着一個貨真價實的仙人柳千牽呢……

紅翼是完全不知因而果斷忽略,展言幾人卻是關心則亂,加上埋下了柳千牽因魔印沉睡且不能動用法力的印象,也直接忽略了柳千牽,只將滿腔心思放在瞭如何掙脫以及用犀利的眼神戳到紅翼醒悟,看及陸嘉彌身上乍然騰起的綠光,還只當是傀儡咒激發時的特效,對於紅翼的眼神攻詰來得更狠。而紅翼卻不然,乍一看及那道明顯不屬於自己術法的綠光浮出,即使不曾帶着什麼靈力,她的神色也是剎那凜冽了起來,幾乎在一瞬間進入了備戰狀態撐出了胭脂骨鞭屏息以待。

而事實,也證明了她的選擇有多正確。

幾乎是在她喚出胭脂骨鞭的一剎,原本安安靜靜的綠光猝然如有生命般烈烈一跳,帶得紅翼立時一驚,胭脂骨鞭猝然幾繞挽在指尖撐出一道鞭花甩了過去,而那綠光也不甘示弱,流光幾轉也撐出幾道鞭風毫不客氣將紅翼的骨鞭迫了回去,借了紅翼驚異一剎遽然暴漲,很快結出一幅完整光幕對了紅翼一撐,而後爆出了洶涌風聲轟了過去。

這一擊看似來勢洶洶,其實也是試探居多,因而力度倒沒有多大,紅翼自然也清楚這一點,因而也不曾擔憂,只顰了眉結鞭爲盾勉強一阻狂風,而後指尖幾動將這道風聲徹底撕成了碎片,足下一點翻出一個折腰,身形連着鞭風轉了來去,呼嘯着對陸嘉彌還治其人之身。

此時的紅翼仍是隻當這傀儡本身有什麼隱秘,並不曾料及此時此刻操控這具軀殼的已不再是人類少女陸嘉彌,而成了貨真價實的仙人,縱然柳千牽的實力真放在仙界也不過是墊底的材料,然而這階層之間的天塹卻豈是這麼容易越過,即使柳千牽此時因了魔印誓約的雙重束縛自己不能動用法力只有借了陸嘉彌的可憐靈力操控仙器抵抗,那打了大半折扣的威勢也足夠迫得紅翼心驚肉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