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後的校舍。
三名跑得氣喘吁吁的少年在一樓的鞋櫃處集合。
“怎麼樣?還沒找到?”
“那小子跑的太快了,左拐右拐的。”
“門口有佐野看着呢,應該還在學校內。”
“操場和倉庫呢,還有體育場。”
“找遍了,都不在。”
“那個混蛋!”爲首的少年狠狠地踢了下鞋櫃,銘牌上寫着山崎士騎的鞋櫃被踢得變了形。
“……馬上就到閉校的時間了。”身後有人小聲地說道。
“在門口等着他,”少年惡狠狠地說,“我不信他不出來!打了我還想跑,我看他明天還來不來學校!”
三人風風火火地離開。
半晌後,鞋櫃上方,山崎探出半個腦袋視察情況。
——別看了,人都走了。
山崎也不說話,只暗自鬆了口氣。然後從櫃子上慢悠悠地爬下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膽子這麼小。
那個聲音繼續說。
“拜託,一個人我誰都不怕,兩個人也能打,三個人我只有招架的份好嗎,你是想我被按在地上打成豬頭嗎?”
——既然害怕就別主動挑事啊。
“你以爲是誰害的,要不是你踢了對方那裡……”山崎頓了下,嘆氣,“算了,現在再說這個也沒用了,先出去再說吧。”
——女子防身術,怎麼樣,很好用吧。要不是我先下手爲強,你現在估計臉都腫了。
“臉腫總比被追着打好吧。”山崎嘟囔着,拍掉褲子上的灰塵。那幫值日生,櫃子上邊都不知道打掃下,他決定明天就去學生會信箱那裡投匿名信舉報。
體育用品倉庫後面,有一個搭建簡陋的遮雨棚,那裡堆積着一些廢棄的木材或是紙箱,其實就是垃圾。很少有學生知道這個地方,山崎因爲打架時常被罰着整理,才常往這跑。聽說在學校改建前,這裡原來是自行車停放地,後來前面建了倉庫便乾脆棄之不用。
總之,踩在廢舊木材上翻過圍牆,外面是了無人跡的小樹林,雜草叢生。背對着圍牆一直往前走個二三十分鐘,能夠看到通往郊區的道路,不遠處有個站臺,上下站的人不多,但好在準時。早上傍晚各一班。
儘管多繞了一大段路,但總比等到校門口的那幾人天黑散場後再回家要快。他並不想讓家裡人擔心,當然,他這一身髒兮兮的裝扮回了家,捱罵是免不了的。
投了幣,山崎將書包拽到身前,坐下歇歇腳。山林裡的路並不好走,這可比他搬雜物累多了。他選了個較爲舒服的姿勢,靠在窗邊,閉上眼睛打算小憩一會。
“到了叫我。”他小聲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身邊的中年男子擡眼瞟了他一眼,疑惑於他在和誰說話。
——
2012年初,經歷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之後,山崎多少接受了現狀。
不能接受又能怎樣?另一個人住在他的身體裡,暫且不論究竟是意外還是對方早有預謀,首先,這個狀況就不受他控制。如果不是自己的妹妹憐奈和對方達成了互不侵犯和平共處的協議,對方還不知道會用自己的身體做出什麼事來呢。
找弟弟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在網上鬧出騷動?託她的福,自己的推特賬號也不能用了,擔心被別人差到什麼蛛絲馬跡牽連到自己身上,他連網都不怎麼上。
一開始,山崎和那個人只能通過憐奈傳話溝通,他和她的情況就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對,她。因爲對方一直用的山崎本人的自稱,一開始憐奈都沒發現,對方竟然是女生。)
可漸漸的,隨着時間流逝,不知是兩人的鏈接加強還是說用於阻隔的某種介質消散,他逐漸的能在腦海裡聽到對方的說話,並且交換控制身體的靈魂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必須等到一方進入深度睡眠纔可以。
基本上,只要山崎不做抵抗,只瞬間對方就可以支配他的身體。就像今天這樣,山崎在被那個混混打到之前,她直接接過了身體的支配權,對着那傢伙的要害部位來了一腳。要不是踢得突然,沒怎麼用力,那傢伙現在估計已經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了。
不得不說,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即使是這樣異常到極點的狀況,分攤到接近兩年的時間段中,多少也變得理所當然。
何況雙方也算各取所需。她的學力偏差值比山崎的妹妹憐奈還要高。藉着這個外掛,山崎突然就從惹人煩的不良進化爲成績優異的個性派少年。以往的比如上課睡覺不交作業逃課打遊戲等等劣跡,也被美化爲彰顯個性的獨特作風。畢竟天才都是有特權的,不是嗎?
而她在確認弟弟的存在後,便不再採取什麼行動,只偶爾借用山崎的身體看看書,去遊戲廳或是遊樂園轉轉,無害的過分。
於是,山崎,她,以及憐奈,三人就這麼和平地相處到了現在。
——
不出所料的,到家的時候被父母噴了個狗血臨頭。
換在兩年前,她這樣子進家門,母親最多嘮叨兩句,可當他成了鄰里間小孩學習的榜樣後,父母以爲他迷途知返浪子回頭,對他的要求突然變得嚴格起來,生怕他再變回以前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
被父母教訓完,山崎拖着疲憊的身體往二樓臥室走。剛走到門前,隔壁的房間門打開,憐奈似笑非笑地看他。
“又被爸媽訓了吧?這次是因爲什麼?上課時間到保健室睡覺?”
“你聽到了啊。”
“一點點吧,不是很清楚。”
妹妹此刻帶着黑框眼鏡,頭髮清爽地束在腦後,用皮筋扎住。
“剛纔在學習?”山崎問道。
憐奈點了點頭。
“真不容易呢,”山崎感嘆,“又要兼顧偶像活動又要保持成績,很辛苦吧。”
“那是,我可不像某個狡猾老哥,有人幫忙,輕輕鬆鬆考到年紀第一。”憐奈以一種略帶有諷刺意味的語調說道。看到山崎略帶窘迫地笑,她才繼續說道,“我開玩笑的啦,總之老哥你也別總是麻煩別人,偶爾也自己努力看看吧。”
“還有,”在關門前,憐奈探出腦袋,“以後還是別去打架了,既然成了好孩子,哪怕演也要演下去,爸媽……其實還是蠻擔心老哥你的。就這樣。”說着,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山崎愣了下,半晌後悄聲問道:
“我如果憑自己真實的實力的話,成績大概在什麼水平?”
——嗯,努努力的話大概能排在前十之後。
“真的?!”
——我是說倒數。
“……”
雖然多少有些預料,但被別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還是有夠傷人的。
——不和憐奈醬說嗎?
“說什麼?”
——你打架的事。因爲對方說了憐奈醬的壞話所以你纔出手的吧。
“……”山崎嘆了口氣,故作輕鬆地笑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可是從很久之前就看那個混蛋不爽了。這次只是單純的私仇泄憤而已。”
——哦哦,原來如此。這就是世間所謂的傲嬌,對吧?
“……呃,你是不是對傲嬌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