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疤痕已經消減很多,如果不仔細去看便不會注意。
四單握手會,與其說五更挺身而出是爲了保護若月,倒更像是她在爲自己而戰。和軟弱的自己訣別。
在之前的舞臺劇上,她在與萬理華的比拼中感受到挫敗,自那以後便耿耿於懷。
五更一直以來都相當自我,她是那種很難被外界影響到的,自我強度非常之高的人。倔強,一根筋,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加入乃木阪後,有西野陪在身邊,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她封閉的心也逐漸被打開,纔有了容納更多美好事物的空間。
那個握手會上,她似乎聽見自己從那個封閉自我的小殼中破碎而出的聲音。
此後,她對成員之間羈絆越發敏感,自己的行動和話語像是吞吐着的一道道細線,細線交織成看不見的大網,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都在其中,越發緊密。
可人際網絡有時候既可以是一個人的助力,也可以是一個人的負累。哪裡有皆大歡喜的結局,不過都是釋然之後的灑脫罷了。
喜歡你的話五更說了好多遍,可西野要的不是口頭上的承諾。而是誓約。
戴上戒指,相互起誓。
五更以前一直覺得結婚的儀式實在繁瑣,毫無必要。兩個人的戀情只要彼此心知就可以了,現在看來,戒指和誓言爲的不只是以後的生活中能共同分享幸福,還有提前定下分開時要相互承擔的痛苦。
五更和西野的親密接觸最多停留在親嘴也就是這個原因。她在喜歡着西野的同時,也下意識地害怕彼此陷得太深。
“生駒……我是膽小鬼嗎?”
她此刻正幫助生駒整理着衣襟,視線正好落到手背的傷痕上,想到了很多,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
她有時候也埋怨自己的彆扭的性格,究竟是受了誰的影響呢。
“說出這種話,真不像小宵啊。都快上場了說什麼喪氣話呢。”生駒笑道。她還以爲五更是臨陣怯場。
“也是啊……”五更也有些不好意思,搖了搖頭,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你當我沒說吧。”
生駒笑了笑,沉默了片刻。
“我覺得慶幸……”
“什麼?”
“我覺得慶幸,當時有鼓起勇氣和小宵搭話。我認爲這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了。”生駒擡起頭,目視着五更,眼中似乎閃爍着什麼東西。這和她一貫野孩子的風格很是不搭,甚至營造了一種衝擊感,讓五更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迴應。
“之前一直沒有說,小宵,由你來擔任五單的CENTER我真的非常高興,真的。小宵的舞姿歌聲還有笑容,一直以來鼓舞了很多人,包括我,所以,你要挺起胸膛來纔是。CENTER。”
真的是很罕見,五更能在生駒口中聽到除了插科打諢各種段子之外的真心話。
所以,她足足愣了有四五秒鐘,直到生駒表情都有點僵硬,傳達出“呃……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啊,難道我又搞砸了?”的氣氛時,她才笑出聲來。
“哈哈,沒想到我也有被生駒安慰的一天。”
“小宵你什麼意思啊,我也很善解人意的。”
“是是是,所以,謝謝你了。”她忍俊不禁,拍了拍生駒的肩膀,“幫了大忙了。”
生駒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五更正要再說些什麼,此刻已經有STAFF敲門,宣告乃木阪到上場前的等候區等待指令。一羣人懷揣着熱血與激動跟在STAFF身後。
“生駒,各種意義上抱歉了。”
五更走在生駒的左側,小聲說道。
“嗯?你在說什麼啊?”
“也沒什麼。”五更雖然愁容依舊,但面色已經好上不少。她此刻稍稍地吐氣,似乎下定了決心。
“之後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你和小實聽的,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
“……所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
休息室內,其他人都出去了,川后纔在深川等人的陪同下走出門。
“陽菜醬,有什麼煩惱演出結束後我們再一起商量吧,總會解決的。”走廊上,橋本特意落在後面,找機會和川后說話。
可川后卻揉了揉通紅的眼眶,擡眼看她,輕輕搖頭,“沒辦法解決的……”
“到底怎麼了?”橋本心中稍有觸動,湊得近些,小聲問話。
川后看了看身前的深川,時不時還能看到對方投過來的關切視線。
她稍慢了幾步,扯着橋本的裙角,“娜娜敏你和麥麥關係那麼好,所以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什麼?”
“……麥麥要畢業的事。”
又來了。她想。
地鐵進站時的呼嘯與鋼鐵間撞擊磨合的轟鳴,在周遭一瞬間沸騰般的雜音聲中,像刺破土壤頑強生長的種子一般,長出嫩芽紮根土壤。
每當她心慌意亂時總是會掉進這個場景中,深川的吻,帶給她最據破壞力的瞬間,卻不是在當場,而是事後一遍遍的腦內回放,宛如迴音一般,每次回想都帶起更龐大的力量鍥而不捨地衝擊着她高築加厚的城防。
事到如今,橋本甚至都分不出,一直沒放棄的究竟是深川還是她自己。
她口乾舌燥,擠出乾巴巴的笑容,“……先別想這些了,陽菜醬,馬上就上場了。畢業的事,說不定是玩笑或者整蠱呢。”
川后遲疑地點點頭。
玩笑?橋本自己明白,她有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個玩笑,可從乃木阪站的那個吻開始,地鐵已經駛向了她們看不見未來的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