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客棧裡的人,見皇甫景沒有回來,便以爲納蘭公子也被接走了,順帶也就沒有安排納蘭的晚飯。
等到納蘭第二日一早醒來時,早已經餓得飢腸轆轆。
雖然好奇昨夜皇甫景去了哪裡,但眼下填飽肚子纔是正經。納蘭便起身,正打算開嗓叫人傳飯,不想卻是聞到了一股淋了熱香油的香豆腐的味道。
嗯,這個味道離自己很近,難道是……納蘭聞着味道,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隨後停在窗戶面前:“是從這裡傳來的!”
他蹦噠着拉開窗簾,然後果然看見一碗標準的肉末香豆腐,和笑得一臉明媚的湘子……
“小箱子!”納蘭很是詫異。
湘子伸手彈納蘭的額頭:“我叫湘子,湘是湘妃竹那個湘。”
納蘭眼裡只有那碗冒着熱氣的香豆腐,湘子君說了啥自然不甚注意,只好好地點頭。
“這個是我的嗎?”納蘭指了指那個。
湘子笑了笑,然後把碗端進懷裡:“不是,我還沒吃早飯呢。”
“……”納蘭失望地嘆口氣,然後把目光聚集在湘子臉上:“你臉上有包子屑!明明就吃過了!”
湘子下意識去摸嘴角:“哪裡有?”
納蘭便伸手出去,暖暖的指尖碰到湘子的臉,一戳:“這裡。”
湘子君微微紅了臉:“咳,許是我還沒吃飽吧。”
納蘭衝他撇撇嘴,然後就打算關窗送客。湘子君忙把豆腐端過來:“喏,其實我吃飽了,給你。”
納蘭這才笑出來,端過豆腐就往裡走。被留在窗戶邊的湘子君無奈地搖搖頭:“你不讓我進來哦。”
納蘭吃得支支吾吾:“你想進來就進來吧。”
吃東西的時候,納蘭的智商會下線——出自域王爺。這話真的不假。
湘子君剛很是艱難地鑽進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門就被一把推開,傳來二爺慍怒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其實這容不得二爺不生氣,主要是他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動靜。
“小美人兒,我要進來了哦。”極其輕佻的聲音。
“你進來吧,小心一點,別弄疼了。”他家納蘭回答的模糊,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
“我進來了……”
二爺只覺得頭上的頭盔有隱隱約約發綠的跡象,於是立刻忍無可忍地推門進去。
但是,貌似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納蘭捧着碗,看着門口的皇甫景,然後又去看剛爬進來的湘子君。
“這個,都認識了吧?我就不過多介紹了。”納蘭乾笑兩下,以他對自家景哥哥的瞭解,他必須在皇甫景生氣前把豆腐能喝多少喝多少。
果然皇甫景過來,他腰上的佩劍還沒有取下來,走起來“叮叮噹噹”的響。
湘子君沒有防身的武器,但勝在自己身子靈活,他退到窗邊,衝納蘭笑笑:“小美人兒,好好吃,我先走了。”
然後用一個極不雅的姿勢從窗戶邊跳了出去。
皇甫景這才收回目光,看着納蘭。納蘭頓了頓,把豆腐碗往旁邊推了推:“景哥哥,你回來了。”
“他是你帶進來的?”皇甫景站在原地。
“不是不是,”納蘭仔細回憶細節,然後指了指豆腐,說:“他一大清早自己翻窗來的,然後就只送了我這個……”
皇甫景“嗯”了一聲,然後轉身出去:“我昨夜沒有回來,先去休息一會兒,有事來叫我。”
納蘭本還有其他話要說,但看似乎皇甫景很是疲勞,便就此作罷,自己坐回桌案面前。
豆腐是不能繼續吃了,他家景哥哥都不開心了。
但是皇甫景回了自己的屋子,卻沒有躺下,他換了便衣在屋子裡左右走動,盼着他家納蘭快來安慰安慰他……
但似乎納蘭沒有這個想法,他只好自己脫了鞋,踮着腳去看納蘭,他家納蘭正在玩什麼圖衡的小玩意兒,笑得沒心沒肺。
頓時一股無名火起,皇甫景拂袖回去,正好碰到一個士兵來稟報,皇甫景的怒氣找了個突破口,他回頭冷冷吩咐:“把圖衡做香豆腐的師傅給我全部帶過來!”
士兵爲難:“這……二殿下要想吃,我可以去給你買。”
“這是命令!”皇甫景說得嚴肅。
中午飯的時候,納蘭小心地趴在皇甫景的房門前:“景哥哥,你要不要下去吃飯?”
皇甫景沉默地起身,搶先納蘭一步下樓。
期間二爺不斷回頭去看納蘭,但他家納蘭只是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不發一言。周圍的人都快被皇甫景的“醋味”給薰翻了,偏偏這個點當事人卻是一臉呆萌。
“二殿下,納蘭公子請坐。”下人給二人領路。
“我們今天吃什麼?”納蘭剛一坐下,就搖着腿問。
那人立刻笑着回答:“水煮肉片、涼拌三絲、麻婆豆腐……”
菜名還沒有報完,皇甫景立刻出聲:“豆腐就不要上了。”
那人一愣,又看了看納蘭,納蘭衝他點點頭:“就按二殿下說的做吧。”
“是。”那人奇怪地下去。
納蘭便小心去看皇甫景的臉,嗯,還是同樣一張好看的臉,但是爲什麼就是感覺那麼奇怪?
皇甫景也擡眼去看納蘭,想說什麼卻還是沉默,這孩子,有些事還是需要他自己去想。
菜一樣一樣上上來,納蘭本來就沒有吃飽,溫飽在前,納蘭理智地選擇了暫時將自家景哥哥的不開心給拋到一邊。
皇甫景吃得味同嚼蠟,見自家納蘭有放碗離開的意思,他終於忍不住說:“以後和那個湘子,少接觸。”
納蘭頭疼,該來的還是來了:“我和湘子,也不是很熟,頂多就這一碗豆腐的情誼。”
“情誼?”皇甫景皺眉,難道他家納蘭所謂的情誼,不應該只是他一個人的嗎?
“其實我覺得湘子也沒什麼惡意。”納蘭勉強解釋:“也許他只是想給我送一碗豆腐。”
“你還給他說話?”皇甫景簡直就要掀桌了,他家納蘭這是真得不肯順着他來了嗎?
納蘭一頓,然後他小聲地問:“景哥哥,你怎麼了?”
皇甫景愣了愣,是啊,他怎麼了?許是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名爲嫉妒的東西,他沒有及時遏制它,反而越長越大,使他不能自已。
也許是當初納蘭和他還未弄懂彼此心意,所以他對納蘭的感情更多的是保護,然而明明納蘭說了喜歡自己不是嗎?那麼,這種情感,或許就上升爲佔有慾了吧……
但納蘭卻不明白,他認爲是皇甫景因爲壓力太大而產生了不必要的急躁,但是皇甫景對他的不信任讓他很是受傷,明明是來陪着他同甘共苦的,爲什麼到了這樣的地步?
而讓納蘭崩潰的,是他看着幾個工人扛着工具上樓。
他一愣,跟着追出去,卻看到那些人徑直進了他的房間,正在給他的窗戶添加欄杆。
“這是什麼意思?”納蘭跑下去,看見皇甫景正悠然地喝湯。
皇甫景知道納蘭說的是什麼,便看着他:“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意思。”
“你讓他們離開吧。”納蘭企圖能讓皇甫景鬆口:“我不需要。”
沒想到向來順着他的皇甫景卻是堅決得很,他走過來,低頭看着納蘭:“我這都是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納蘭退開幾步:“景哥哥確定不是爲了把我,像是被皇帝關在宮裡那樣,囚禁我嗎?”
囚禁?!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皇甫景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真是要氣死他嗎?
納蘭委屈得很,擡頭的時候眼圈就紅了:“我整日等在這裡,景哥哥爲國爲民,不能時時在身邊,我能理解;爲了景哥哥不擔心我,我也規規矩矩地等在屋子裡,爲你擔驚受怕……那現在呢?景哥哥,留我在你身邊的,是因爲我在乎你,而不是這些冰冷的欄杆?”
“納蘭,你說過,你喜歡我。”皇甫景看着納蘭的眼睛,但是卻發現納蘭的目光躲閃起來。
他說:“我,我不知道了……”
隨後納蘭便快步跑了出去,皇甫景一把掀了桌子,氣喘不已。
牧鎧從暗處出來:“納蘭公子跑出去了,可要屬下等暗中跟着?”
“讓他走!”皇甫景站起來,然後吩咐所有人去圖衡城牆集訓,不準午休。
期間小兵帶着幾個人來找皇甫景:“二殿下,這些就是在圖衡做香豆腐的人。”
皇甫景心裡煩悶,揮手讓他們退下,但是又叫住:“誒,你留下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其實皇甫景這般煩惱還有其他原因,就是那個號稱“圖衡小霸王”的湘子,他派人下去調查了,湘子是雖然是幾年前纔來到圖衡做生意,但他之前卻一直居住在澤州邊緣,沒什麼短處。
而且家境良好,雖然平日言行有些輕浮,但人人對他的人品卻是滿口誇讚。
而且,他的長相似乎還是不錯,哎呀,糟心真是糟心。
然後,一臉嚴肅的二爺開始和一邊嚇得冷汗連連的師傅,學做香豆腐……
做吃食是件十分複雜的事,皇甫景嘆口氣,把不知道第幾次失敗的豆腐給扔到了一邊的桶裡。
最後師傅看不下去了,心疼那些自己辛辛苦苦磨出來的豆腐:“這位將軍,做香豆腐一定要靜下心來,把你自己的心意給融進豆腐裡。”
皇甫景點點頭,儘量讓自己沉靜下來。
現在心裡一片鬱悶,他可不是想要把這些弄進去給納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