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唐家堡以後,回李府的路上,南城一直冷着一張臉,獨自走在前頭,他母親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楚亦幻並沒有那麼喜悅,此時靜默地南城才更讓她揪心。
楚亦幻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終於小跑上去,拉住南城的手腕,道:“有什麼你就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
南城卻連一點眼睛的餘光都不給她,他冷冷道:“不用你管!”隨即掙脫楚亦幻的手,頭也不回的徑自向前走去。
“哎,你這人……”趙元侃氣憤的上前去想要爲楚亦幻打抱不平。
“哎哎哎,你幹什麼去,人家兩個人的事我們去摻和幹嘛,走了走了,不開心就喝酒去,是吧,”南禹順勢攔住了他,拋給趙元儼一個眼神。
“是呀三哥,別去了,要真不高興我們陪你喝酒,男人就該拿得起放得下,走了走了,”沒等趙元侃說話,他倆就架着張牙舞爪的趙元侃往酒館方向拖去。
南城快步在前面走着,一副清冷的面孔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俊美不可侵犯,眼底如深湖,毫無波瀾。
一路疾步跟來的楚亦幻明顯有些吃力,此刻南城這般對她不理不睬讓她十分痛心,她皺着眉大聲道:“我知道剛剛攔你報仇是我不對!”
南城突然停了腳步,卻依舊不肯轉過來看她。
楚亦幻及時止步,差點撞上他,這時橋下的流水泛着漣漪,陽光躺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時有船隻輕輕劃過,船上的男女在輕語嬉笑着。
兩人就那樣靜立地站在橋上,任憑輕風撩起衣袂。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攔着你,不讓你爲母親報仇,是我的錯,我承認我無法深刻體會到你心裡的痛苦和憤恨,可就算唐影死了,你的母親還會回來麼,你所受的折磨會減少多少,對唐影來說唐堡主就是他的一切,失去唐堡主的疼愛和在乎已經讓他像死一樣絕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現在所承受的痛苦不比你少,我知道讓你放下仇恨不容易,但我想讓你生活在陽光下,而不是沉浸在過去的傷痛裡,南城,我希望你好,我相信如果你母親還在世她也一定不會讓你一直帶着仇恨活着”
楚亦幻伸手拉着南城的衣袖,語氣輕輕地,“對不起,現在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如果你想離開,那也沒關係,我說過不會死纏爛打。”
半晌,楚亦幻見南城遲遲沒有說話,便放開了手,轉身離去。
就在放手的一瞬間,南城突然轉過來緊緊地擁着楚亦幻,輕語道:“我的一生因仇恨而活,我每天都會因爲那個夢境半夜驚醒,這麼多年了我依舊清晰記得我娘當時絕望恐懼的臉,我無法逃離那個記憶我也不能逃離,只要殺了他我就能解脫了,我以爲我的痛苦你都知道,你會理解我的,以前覺得報了仇我纔會得到救贖,現在你來了,你就是我全部的救贖,對不起,我剛剛那樣冷淡的對你,是我太執着於過去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不會離開你,幻兒,別走好不好?”
楚亦幻溫柔地拍着他的背,笑着道:“傻瓜,我哪捨得打你罵你,你能放下仇恨我很高興,不理我都沒關係,反正最後你總會理我的。”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南城把臉往楚亦幻的青絲裡蹭了蹭,霸佔着她的髮香。
李府中
夜晚總是來得很快,楚亦幻正準備撲到軟軟的牀上大睡一番,今天真的累死了,突然有人敲門,是蕭芷卉,楚亦幻納悶着,這大半夜的來幹嘛,也不好拒絕,就慢悠悠去開了門。
“何事把你吹來了,”楚亦幻讓她進了屋,詢問道。
蕭芷卉抿了抿她的朱脣,這幾日她似乎憔悴許多,她悠悠道:“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前幾次的事是我對……”
“道歉就不必了”
楚亦幻打斷她的話,看她一臉茫然,就慢慢道:“你的二師兄南禹已經替你道過歉了,我也承諾過不會怪罪於你,所以現在那些歉意的話就不用對我說了,要是實在覺得心有愧疚,就對南禹好點吧,畢竟他爲了你可是差點就要賣身給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我要睡覺了。”楚亦幻深深打了個哈欠。
師兄?賣身?蕭芷卉想起小破屋裡南禹對她說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怪我麼?”
楚亦幻笑笑,便道:“那笨蛋爲了你都要賣身給我了,我怎敢怪你,反正你對他好也算是對我表達歉意了,真的不能再說了,我太困了,有什麼事你去問你師兄,我要睡覺了!”
蕭芷卉被楚亦幻半推半攘的到了門邊,她張了張口,說道:“其實我明天就要回天山了!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阻撓你和大師兄了,所以希望你對師兄好一點,不要離開他,我看得出來大師兄他很在乎你,所以不要辜負他!”
楚亦幻心裡咯噔了一下,不會是南禹逼她走的吧,哎呀算了算了,反正是他倆自己的事,至於南城她是一定會對他好的,可現在的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困,便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明天我送你啊!”啪的一聲,把門關好,上牀睡覺。
蕭芷卉迴天山以後,南禹和趙元侃兩個人不知怎地天天混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互相比武切磋,呂宛卿和趙元儼每日如膠似漆,楚亦幻哪怕想借用一下呂宛卿一點點時間都不行,李雪蔓也不知爲何一直圍着南禹打轉,時時刻刻都關注着南禹的一言一行,根本不理會楚亦幻。雖然南城生得一副絕世容顏,可日日都盯着看也會看膩的,也不能讓他上街,否則會被別的女子盯上,楚亦幻可懶得清理那些情敵。
“你這幾天爲何都不理我了?”南城不解的看着正在賞着花的楚亦幻。
“沒有啊,”楚亦幻隨便地答了一句,還在專心的擺弄着那些鮮豔美麗的花朵。
“這些花有我好看麼?”
“沒有”
“那你喜歡我的臉還是喜歡我的人?”
“臉”
“那你爲何只看花不看我?”
“日日看着你都膩了,偶爾看下花,換換口味”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悶啊?”
“悶死了,連花的醋都要吃”
“因爲是你啊,”南城把楚亦幻拉到自己懷裡,溫柔地擁着。
“你是來買醋的麼?”
“我是來愛你的”
楚亦幻輕輕地靠着南城的肩膀,聽着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沒有什麼比這一刻來得更加真實了。
又過了幾日,已是浪漫的七夕節,這一天,江州的街上十分熱鬧,到處擺放着花燈、面具、油紙傘等好玩好看的東西,四處充斥着各種各樣音調的叫賣聲,街上多了許多年輕美麗的姑娘和俊朗的男子,一些小孩拿着球在街上四處跑着,笑聲連連。
“南禹,你看你看,那裡有耍雜耍的,那個人真輕巧,還有那裡,那個戴面具的人真好笑……”李雪蔓不停地在給南禹說着街上好玩的事情,臉上笑意綿綿,南禹也在附和着她,認真地聽着。
趙元侃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一對對男女,有些不高興,就開口問道:“李姑娘,你們這兒都這麼過七夕的麼,這裡的人怎麼這麼開放啊,大白天的男女就在街上卿卿我我,真是敗壞風氣!”
李雪蔓笑了出來,道:“趙公子,我們這兒的人過七夕啊,白天和自己心愛的人乘船遊湖看蓮,晚上就猜燈謎看煙花賞明月,我們江州百姓豁達開放,今日是七夕看見這樣的場景很奇怪麼?”
“趙兄,那些人也沒有太卿卿我我啊,就是走得近些罷了,你的眼光未免太狹隘了些,”南禹笑道。
趙元侃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你怎能幫着別人說話?”
南禹好笑道:“我們什麼時候成了一條船上的了?”
趙元侃湊到他耳邊輕語:“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喜歡幻兒。”南城毒性發作的那晚,趙元侃見他不顧一切搶在前頭去救楚亦幻,那時就已經知道了。
南禹微微變了臉色,隨即又笑了起來,道:“好吧好吧,既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們就去坐船吧!”
“好啊好啊,”李雪蔓在一旁開心的答道。
“那船都是兩個人乘的,我可不想和你倆坐在一起,反正李姑娘喜歡你,你和她坐得了,我一個人落個清淨!”趙元侃一臉嫌棄道。
李雪蔓羞紅了臉,“趙公子你說什麼呢。”
南禹此時似笑非笑地不說話,微微皺了一下眉。
“公子,這個,是我親手繡的,我想送給你,請你一定要收下!”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羞答答的低着頭,手上拿着一個粉紅色繡着鴛鴦的荷包遞到南城的面前。
南城好奇的盯着她手上的荷包,思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露出迷人的微笑,惹得那女子心思盪漾更加羞紅了臉。
正在看着花燈的楚亦幻瞧見了這一幕,才離開一會兒工夫就有人來獻殷勤,楚亦幻怒氣衝衝走上前去,用雙手整個環住南城的身體,上下瞄了那女子一眼,冷冷道:“他已經是我的了,你找別人去吧!”
那女子頓時臉變得陰沉,南城在一旁笑笑不說話,那笑容分明在告訴她“是的”,於是就跺着腳憤恨的走了。
“你這是在笑麼?”楚亦幻翹着一張嘴,不平道:“人家送你荷包你不會拒絕麼,還對人家笑得那麼開心,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會迷死一大片人啊!還有你知道送荷包是喜歡你的意思麼?”
“知道”
“知道還不拒絕”
“我想看看那荷包,好讓你也繡一個送給我”
“我不是已經給過你一塊玉佩了麼”
“現在我想要荷包”
“我是習武之人不會繡”
“可我想要”
“那我買一個給你”
“不行”
“再說就什麼都沒有了”
楚亦幻正要放開南城,就被南城緊緊鎖在懷裡,親暱道:“有你就夠了!”
楚亦幻羞紅了臉,在大街上縱目葵葵之下被人抱着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便道:“別人都看着呢,快放開我。”
“不放,是你先抱着我的”
“你是無賴麼?”
“也是個俊美的無賴”
“再不放我就打人了啊”
這人臉皮怎能如此之厚,什麼時候學會這般誇自己了,再不制止以後可怎麼得了!
“好好好,”南城鬆開手,“拉你的手總可以了吧,”見楚亦幻點頭默許,便輕輕握住她的手,在街上走着,嘴角不時浮起好看的弧度,引得街上的女子紛紛花枝亂顫轉而又惡狠狠地瞪着楚亦幻,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最開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