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逐漸露出魚肚白,萬丈光芒傾瀉下來,林間開始有小鳥在嘰嘰喳喳亂叫,青草的嫩芽破土而出,一股混雜着泥土的芳香刺激着楚亦幻的脾,她動了動嘴脣,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南城的懷裡,南城還沒有醒來,她俏皮地往懷裡蹭了蹭,又看看南城,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估計正做着美夢,楚亦幻笑了起來。
此時已是午時,趕了一上午的路,終於到妙醫谷了。谷的門口有人把守着,那些人都穿着綠色的衣袍,袖口用綠帶綁着,顯得乾淨利落。南城向那些守門的弟子說明來意之後,過了一會兒就來了個叫顧七的人,他穿戴的顏色要比那些護衛淺些,他一來就打量着南城,當初南城來到妙醫谷的時候他還沒有拜師入門,現在他倒是十分好奇這位未來的女婿是怎樣一個人,隨後他介紹說自己是夏侯義的關門弟子,攀談了一會後,顧七就帶着他們入了谷去。
這妙醫谷景色十分美好,簡直是人間仙境,顧七帶他們走在一條小路上,路的兩旁全是那種開滿花的大花樹,花瓣厚厚的鋪在路面上,踩上去軟軟的,還不時飄落在幾人的頭髮上,肩膀上,手心裡,楚亦幻和李雪蔓很是愜意的望着那些大花樹,有那麼幾棵叫不出名字,兩人就咯咯的笑。走了好一會兒,終於到了開闊的地方,因爲四周都被羣山環繞着,霧氣繚繞,隱約望見遠處有雕刻得很精緻的房檐,還冒着炊煙,這裡草地綿延五里,只有一排彎來彎去鋪在草上的石塊,只能一個人走過。
一陣風吹來,還夾雜着許多花香,沁人心脾,顧七說那是妙醫谷栽種的花田,匯聚了天下的奇花異草,專爲製藥而種,只是這幾年師父接待醫治的人變少了,或者說是他拒絕了那些上門求醫的人,所以現在那些花已經變成觀賞之物了。
顧七領着他們走到一處石橋上,因爲霧氣太大,到處霧濛濛一片,楚亦幻不禁問道:“原來你們妙醫谷是在水上啊?”
顧七笑着回答她:“也不能說在水上,這水是那些山澗泉匯聚流下才成了這碧河,石橋的盡頭就是陸地了!”
“所以人人都說妙醫谷就如蓬萊仙境一樣,”南禹道。
“南兄謬讚了!”顧七謙虛道。
幾人終於過了石橋,楚亦幻和李雪蔓張大了嘴巴,很是驚訝,沒想到石橋的盡頭竟然不見一絲霧氣,眼界變得透徹清爽了,天空不時還有白鶴飛過,呀呀地叫着,這裡的房屋簡約不失奢華,裝飾十分別致,走廊邊上都是種着花的盆栽,院子裡還有很多桃花樹梨花樹櫻花樹,都開滿了花,聞着香香的,看來這夏侯義的愛女十分喜花啊。
顧七停了腳步,道:“各位請在這裡等候,我去跟師父稟報一下!”隨即就向西邊不遠處的屋子走去。
南城握了握楚亦幻冰涼的手指,自從十一年前來這裡求醫,之後再沒踏進一步,今日故地重遊,卻有一絲忐忑。
楚亦幻下意識握緊了些,回給他一個大大的微笑,這樣或許能讓他心安些。
“南城哥哥,你是南城哥哥吧,呵呵,我沒認錯,這麼多年沒見你來,傾蕪好想你啊!”不知從哪裡跑來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一身藍衣在風中飄搖,她拉着南城的衣袖,笑起來有好看的酒窩。
楚亦幻神色稍變了些,她默默打量這位叫傾蕪的女孩,那清澈的大眼睛讓她有些喜愛。
夏侯傾蕪見南城不說話,猜定是不知道她是誰,就道:“南城哥哥是不是不記得傾蕪了,當年你受傷,我就是那個照顧你的小女孩傾蕪啊,沒認錯的話這位就是南禹哥哥吧,那時候傾蕪很笨總是學不會做風箏,現在傾蕪做得可好了,”夏侯傾蕪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南禹。
當年妙醫谷的日子無聊得很,南禹就做了個風箏來打發日子,沒想到夏侯傾蕪愛得很,就天天纏着他教自己做風箏,但一想到她逼着要師父應下與師兄的婚事,他就氣不過,理都不理她,後來實在忍不了她的百般糾纏才耐着性子胡亂教了一通,回想起這些南禹不好意思地衝她笑了笑。
見南城一副清冷的樣子,夏侯傾蕪依舊不依不饒:“南城哥哥是來迎娶傾蕪的麼,真開心,南城哥哥馬上就要成爲傾蕪的夫君了,傾蕪也不知道這些年南城哥哥都長多高多大了,就憑着猜測做了喜服,我帶你去穿上,不合身傾蕪立馬改,走吧,”夏侯傾蕪高興地拉着南城
就要走,卻看見一直十指相扣着的兩隻手,神情立馬變得灰暗起來,她頓了一下,轉而看着楚亦幻,淺淺笑道:“南城哥哥,這位姐姐是誰啊,長得真好看。”
楚亦幻尷尬地笑了笑,想抽離自己的手,反而被南城更加緊握在手裡,她向南城使了使眼色,南城裝作不懂的樣子,將她拉離自己更近了,輕輕笑道:“她叫楚亦幻,是我最重要的人。”
“呵呵呵,別聽他胡說,我們就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楚亦幻汗顏,撒了這麼蹩腳的謊,南城看她的眼神,牽着的手,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們非一般的朋友關係啊。
夏侯傾蕪再笨也會知道,提起楚亦幻,南城的眼裡就有一種燦爛的光芒,而且還笑得那麼好看,不過她可不管,反正南城是要娶她的,便笑道:“你是南城哥哥的朋友,那傾蕪叫你幻姐姐好不好,姐姐長得像仙女,傾蕪很喜歡你。”
“好好,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楚亦幻咧着嘴笑着,從小到大楚越就只會說她不及自己一半俊朗,這個姑娘還挺懂事的!這聲姐姐她應了!哈哈!
這時顧七回來了,“傾蕪,你怎麼跑出來了?”
夏侯傾蕪才放開南城的衣袖,笑道:“七哥,聽說有客人我就來了。”
“那你替我招呼好客人,南兄,隨我來吧,”南城就跟顧七走了。
楚亦幻不免有些擔心,南城對她說:“等我回來。”
夏侯傾蕪帶他們到涼亭裡歇息,吩咐婢女給他們上了茶水,糕點以後,她就道:“幻姐姐,你們趕路一定辛苦了,傾蕪去給你們準備午膳,傾蕪的手藝可好了,爹和七哥經常誇我呢。”
“那你去吧,我們就在這裡坐着不用招呼了,”楚亦幻淺淺笑道。
夏侯傾蕪開心地跑去了廚房。
“別擔心,師兄會處理好的,你要相信他,”南禹見楚亦幻逐漸不安的臉色,安慰道。
李雪蔓也道:“幻兒,別想那麼多,那夏侯傾蕪就一小姑娘,要是她敢和你搶南城,我就把這兒給拆了!”
“我還是去那邊等他吧,你們倆在這裡安靜喝茶吃糕點,南禹,別讓雪蔓拆房子!”楚亦幻說罷一溜煙就沒影了。
藥房外面,顧七在那守着,楚亦幻和他打了個招呼,就站在不遠處,沒走近藥房。
“什麼?你說你要退婚?”夏侯義有些怒道。
南城不緊不慢說着:“這門親事本就不是我所願,當初我昏迷不醒並未親口答應,師父一直瞞着我,最近才知曉此事,請谷主允了晚輩退婚!”
夏侯義怒不可遏道:“當初你師父爲救你應了這門親事,如今你卻反悔要退親,成親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師父答應了你就得照做,你們江湖人不是最講道義信用嗎?難道要因此毀了你們天山派幾百年的清譽!”
南城道:“師父是師父,晚輩從未親口應允,道義信用本就不必講,清譽更是毀不了,江湖中人都知當年是您的愛女以命相逼纔有了這門荒誕的親,晚輩知曉您是明理之人,不會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吧!”說到這南城欣喜起來,這也要多虧了南禹的辦法,找了江湖上號稱無所不知無一不曉的百事通馬上曉幫忙,瞬間這親事的由來就傳遍了整個武林,要是今日夏侯義不答應退婚,那他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夏侯義頓了一下,此事他也略有所聞,半晌道:“你可知傾蕪等了你多少年盼了你多少年,她爲了你能儘早來娶她,不怕吃苦什麼都學,只想着見到你的時候,她能配得上你!你還是要辜負她嗎?”
南城淡淡道:“我本就是心冷之人,辜負天下又何妨!”
“心冷,未必吧,顧七都跟我說了,你是爲了那位姑娘來退親的吧?”夏侯義的目光落在窗外不遠處的楚亦幻身上,看見她轉過來的面容,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南城瞅了一眼楚亦幻,不自覺地就微笑起來,道:“是的,她於我不同。”
夏侯義皺了皺眉,思忖了一會兒,是她,玄狐的徒弟,原來夏侯義和玄狐是多年好友,他曾在玄狐的住處看到過這位氣質非凡的姑娘。
夏侯義在心裡仔細斟酌了一下,鬆開眉頭,略微輕鬆地說道:“罷了罷了,這親事本就是我夏侯家無理在先,夏侯家一直行醫救人,當年都怪我的私心縱容傾蕪胡來,退就退了吧,你身上的毒我還是會想辦法制出解藥的,只是傾蕪這丫頭癡心,還望你去跟她說明白了好!”
“不必說了!”夏侯傾蕪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原來她不是去準備午膳,而是偷聽來了,“我都知道,南城哥哥,我不嫁給你了!”
“傾蕪,你怎麼在屏風後面?”夏侯義喊着她。
夏侯傾蕪故作輕鬆狀,微微笑道:“爹,你讓南城哥哥走吧,我不嫁了!”
夏侯義心疼地看着夏侯傾蕪:“我的乖女兒,對不起是爹不好,讓你受苦了!”
夏侯傾蕪搖搖頭:“應是傾蕪頑劣,讓爹操心了!南城哥哥,你快出去吧,幻姐姐在外面等着你呢!”
南城行了個禮,便走出了屋。
在外面等了大半天的楚亦幻見到一臉不安的南城出來了,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南城直衝沖走過來,一把抱住她,揉着她清香的髮絲。
楚亦幻疑慮道:“怎麼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我相信你”
南城使勁吸着她的髮香,溫柔的笑道:“等我回去,就去你家提親!”
這話可讓楚亦幻驚訝到了,心裡樂開了花:“誰要嫁給你啊!”
“反正我是要娶你,不嫁也得嫁!”
“……”
“沒事吧,傾蕪,”顧七關心問道,夏侯傾蕪正看着這一幕,眼睛盈出眼淚來。
夏侯傾蕪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爹說要留他們吃晚膳,我去準備!”說完轉身就走了。
顧七站在門前搖着頭。
顧七帶着楚亦幻他們在妙醫谷逛了一圈,欣賞此處美麗的景色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花草樹木,不知不覺已到傍晚時分,他們回到妙醫閣,夏侯傾蕪已經吩咐婢女擺了一桌香噴噴的膳食。
衆人坐下以後,南禹就開口問了:“夏侯谷主怎麼沒來一起用膳呢?”
“我爹整日都在藥房裡研究草藥,不經常和我們一起吃飯,幻姐姐,我爹說他想和你談談,讓你用完膳就去藥房找他!”夏侯傾蕪回答道。
夏侯義爲什麼要見她呢,楚亦幻納悶地點點頭。
夏侯傾蕪笑得很乖巧,一邊夾菜到南城碗裡,一邊說:“南城哥哥,快嚐嚐傾蕪的手藝!這些都是傾蕪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南城看着自己手中滿滿的一碗菜,無動於衷,只是夾了一些楚亦幻愛吃的菜到她碗裡,“快吃,別餓着。”
一時間氣氛似乎有些尷尬,楚亦幻只得笑道:“來來來,大家快吃啊,別客氣,”說罷就給一桌的人都夾了菜在碗裡,之後埋頭吃飯。
“是啊是啊,來二位師兄,咱們喝酒,小弟先乾爲敬,”顧七也應聲和道,舉起杯子一乾二淨。
南城和南禹也相繼飲酒而下,楚亦幻吃飽飯後就和夏侯傾蕪去找夏侯義去了,李雪蔓在那裡一直勸南禹少喝點酒,兩人推推攘攘,打翻了好些酒水,顧七也是豪邁之人,藉着酒意和南城南禹談起天下來,因爲心裡的石頭終是放下了,南城也有些微醺。
夏侯傾蕪推開了門,“爹,幻姐姐來了!”
兩人走進藥房,夏侯義示意兩人坐下,便道:“剛纔的晚膳可還合楚姑娘胃口?”
楚亦幻笑道:“傾蕪的手藝確實不錯,我很喜歡她做的菜。”
“喜歡就好,不然得是妙醫谷招待不週了,敢問姑娘可是玄狐先生的徒弟?”夏侯義道。
楚亦幻一驚,怎麼會提起師父來了,便道:“晚輩確是玄狐先生所教,不知谷主爲何問起這個?”
夏侯義笑了笑道:“果真是那老狐狸的愛徒,我和你師父是多年好友,十年前去拜訪他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女孩呢,今日見你覺得似曾相識,都長那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原來你就是那個愛和師父鬥嘴的師叔,是晚輩眼拙了,”楚亦幻恍然大悟。
“見你如此精神抖擻氣質非凡,那老狐狸一定很欣慰,教出這麼優秀的徒弟,這幾年我與他傳信,你師父在信中時常會提起你和你哥哥,很是稱讚,不知你師父他近來可好?”夏侯義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笑道。
楚亦幻微微一笑:“師父他這段時間似是在衡山呆悶了,哥哥因爲公務繁忙不能時常去看他,這幾日他就到處遊玩了一番,很是逍遙自在,多謝師叔掛心!”
夏侯義感慨道:“要是我能像你師父那般逍遙自在就好了,等我研製出火烈的解藥,我也就拋下這妙醫谷四處遊覽一番,讓那老狐狸也羨慕羨慕!”
藥房裡傳出三人爽朗的笑聲,楚亦幻和夏侯義又聊了許多關於玄狐的事情,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夏侯義就讓夏侯傾蕪送楚亦幻回來休息。
路上,兩人散漫地走着。
夏侯傾蕪問道:“幻姐姐,我能問你件事麼?”
“問吧”
“你和南城哥哥是小時候就認識的麼?”
楚亦幻笑道:“不是,之前他救了我一命,然後就認識了。”
“真好,能被南城哥哥所救,傾蕪好羨慕,”夏侯傾蕪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楚亦幻淺淺笑道:“每次他救我,要把我折磨一番才甘心,包紮傷口笨手笨腳的,疼死了,所以不用羨慕。”
“即使這樣,傾蕪還是很羨慕姐姐你能和南城哥哥在一起,南城哥哥是傾蕪用一生都想去對他好的人,幻姐姐你真幸福!”夏侯傾蕪的眼睛發着光,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傾蕪是個好姑娘,會找到一個愛你的人的,”楚亦幻笑得很溫婉。
“傾蕪不好,在幻姐姐面前我很自卑,你們一定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所以幻姐姐你一定要對南城哥哥很好很好,雖然傾蕪會因此感到很傷心,但只要南城哥哥開心,傾蕪就能少痛苦一點了。”夏侯傾蕪說着說着,眼眶裡就噙滿了淚。
楚亦幻立馬安慰道:“我答應你會對他好的,傾蕪以後呢也要多看看身邊的人,對他們很好很好,這樣你就能找到心裡的那個人了,知道麼?”
夏侯傾蕪點點頭,堅定的握着拳頭。
“好了,快去睡覺,今天辛苦你了”
“嗯,”夏侯傾蕪見已經走到了客房,就往她房間的方向走去了。
楚亦幻推了門進去,一股腦兒就鑽進了被窩裡,今天真的太累了。
怎麼會聞到一股酒氣?楚亦幻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好像有人正摟着自己,還有呼吸聲,不會是在做夢吧,她使勁用鼻子嗅了嗅,是那縷熟悉的檀香味。
“怎麼進來的?”她問。
“爬窗戶”
“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
楚亦幻翻過身來對着他,嗔道:“什麼時候學會大半夜闖入女子閨房了?”
南城摸摸她的臉頰,親暱道:“想你了。”
楚亦幻勾着他的脖子,湊上去啃了他柔軟的脣一下,“也不怕闖錯了房!”
“不會,”南城封住楚亦幻香甜的雙脣,使勁吸取着她舌尖上的甘露,溫柔且瘋狂地啃着。
楚亦幻慢慢閉上眼睛,身子漸漸被南城壓在下面,任南城掠奪她脣畔的香味,她的耳朵只縈繞着南城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南城許是吻得累了,輕輕放開了她,在額間印上屬於他的脣印,“睡吧,”說罷,便抱着楚亦幻沉沉跌入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