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治桓看這場面心裡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他開口解釋道,“我昨晚回家收拾了一點你住院要用的東西,回來的時候太晚了, 就在家睡了一晚。”
方治桓進來的時候, 小護士趕緊順着門跑掉了。
費洛不顧身上的傷口, 在牀上坐了起來, 然後眼睛緊緊的看着向他一步一步走來的方治桓, 半分都捨不得移開。
“我以爲你走了。”那聲音裡竟然有些委屈。
“我答應過等你傷好了才走。”
費洛忽然伸手抱住了他面前的人,然後把頭埋在方治桓的肩側,沉默着一句話也不說。
那種姿態就好像知道要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一樣, 撲在主人的身上,無聲的哀求着主人不要離開。
費洛從來沒有再其他人面前這麼放低姿態過, 方治桓是唯一一個, 他想抓不敢抓, 想留卻留不住的人。
方治桓的手莫名其妙的顫抖了起來,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 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手覆到了費洛的頭頂上,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費洛就這麼抱着他也不放手,病房裡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過了半晌,方治桓才輕聲道, “你躺好。”
“我是真的喜歡你。”費洛小聲在方治桓的耳邊說, “我知道我曾經做錯了很多事, 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很不好, 我知道錯了, 我跟你道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就好,不要走...我真的離不開你了, 你不能就這麼不要我了,方治桓,這輩子我除了你之外,再也不會找別人了,你不能離開我...不能這麼對我。”
“我以前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一個人,可是遇到你之後我知道了,我想好好的愛你,你讓我補償你好不好?如果在我補償完了之後你還是要走,那我不會留你,你不能連一個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方治桓...我會給你世界上最好的,我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方治桓沒有迴應,可是費洛還是在不停的說着,就好像只要他說了,方治桓就會聽,就會那麼做一樣。此時的費洛像一個孩子一般,對着他刻骨喜歡的一個人,一遍一遍的吐露自己最真實的心聲。
方治桓的拳頭在費洛看不見的陰影裡緊緊的握到了一起,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費洛從他身上拽開,故作冷靜的說,“費洛,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的傷好了之後我就會走。”
費洛的身體有一剎那的緊繃,然後又無力的軟了下去。他擡頭看着方治桓,眼中的絕望和深情讓人不可抑止的心痛,簡直不忍心再讓人去傷害他。方治桓曾經不止一次的在費洛的身上產生過朦朧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疼的感覺,可是在剛剛的那一剎那,在看到費洛眼神的那一瞬間,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那種讓他無所措的心疼,他幾乎狼狽的轉過了頭,錯開了費洛的視線。
費洛慢慢的垂下了頭,他輕聲說,“方治桓,我要出院。”
“好。”醫生說過,只要費洛退燒了就可以出院,方治桓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費洛輕輕扯起嘴角,勾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然後躺回了牀上,眼底卻失去了神采。
算了。
走就走吧,反正時間還很長,他和方治桓都不老,有很多時間去耗,就算用盡一生去追逐這個人,只爲了看到他的影子,費洛也心甘情願了。
方治桓這個人,他不會放手的。
絕對不會的。
辦理出院手續很快,拿了一些外用和口服藥之後,方治桓和費洛一起坐着醫院的車,回了他們的公寓。
費洛的傷口還不能下牀走動,那個地方很容易崩裂,下車的時候,方治桓想把他抱回家,可是被費洛一口拒絕了。
他在方治桓的面前已經夠卑微了,他不想把他殘存的一點自尊都踩在腳底。費洛不顧醫生的反對,自己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門口。
方治桓的臉上看不出的什麼表情,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幾步追了過去。
那天晚上他到底對費洛做到了什麼程度,費洛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他是知道了,可是易地而處,如果他是費洛,此時也不想把脆弱的一面顯露出來。
費洛總是有能夠讓他心軟的能力。
連方治桓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費洛用力的挺直了脊背,不想讓方治桓看到他軟弱的一面,他緩慢的、堅定的邁着步子,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此時卻像八萬裡一樣長。
方治桓跟在費洛的身後,抿着脣跟着他的步伐。
用指紋打開門的時候,費洛用手扶着門框,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透明的青白色,他在原地站着緩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的走到了臥室、然後默不作聲的上了牀。
“醫生說你這幾天只能吃水果和流質的東西。”
在費洛到牀上躺好了之後,方治桓才又開口,“你想吃什麼就告訴我。”
“好。”費洛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想到方治桓在不久之後便會離開他,費洛會因爲方治桓主動跟他說的而開心無比,而現在,費洛的心裡只剩下了酸澀和不捨。
費洛畢竟還是年輕,那種地方的傷很難長,但是四五天之後,還是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不劇烈運動就感覺不出什麼。
在從臥室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方治桓,整個身體都僵硬了,連動都動不了,他嘴脣輕輕動了幾下,卻沒發出任何的聲音。
方治桓看到他,站了起來,垂下了睫毛,低聲說,“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費洛勉強的笑了笑,心痛的幾乎喘不過氣,卻還是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道,“不用那麼急啊,明天再走吧,起碼...吃個散夥飯,畢竟也是..認識了那麼長時間了。”
方治桓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下午的時候,費洛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聽到最後,他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最後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們先去看着,在我過去之前不要出什麼意外,我馬上就到。”
費洛抓起在衣架上的外套,迅速的套了上去,然後走到門口換鞋,臉上佈滿了陰沉的表情。
“怎麼了?”方治桓問他,“你要出門?”
“是,一批貨出了問題,C區那邊的人盯上了,十有八九會交手,我要過去看看。”費洛一邊忙碌一邊道,“我明天之前就會回來,你等我。”
“你現在出去?”方治桓微微擰緊了眉,“你的傷還沒好全,不能劇烈運動。”
“沒事,我知道。”費洛道。
方治桓盯着費洛看了一會兒,忽然用力的拉住了他要出門的手。
費洛轉身道,“怎麼了?”
“我跟你一塊兒去。”方治桓說。
方治桓的能力費洛是知道的,他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畢竟,萬一他再出了什麼事,他又走不成了。
想到這一點,費洛心底那種熟悉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又泛了起來,他心裡努力的自我安慰了幾句,方治桓這是關心他,才把那種難受的感覺壓了回去。他對方治桓笑了笑,然後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