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說完之後,沒有回頭,直接往前走。
他的聲音變小了很多,說:“我回去顧琳他們病房,你看你有什麼東西要帶的,酒吧鎖了放着,房子車子都沒事兒,我會安排人來賣掉,把你媽媽也帶來吧。至於你那個女朋友,就那麼算了吧。你也沒虧待她。”
聲音漸漸變小,大爹的身影,也被來回走動的人羣淹沒,他回到了醫院大樓裡面。
我坐在駕駛座上,卻根本沒有回過神來。
我爹……竟然去做了緝毒警察。
他和顧琳的爸爸,竟然是戰友。
死死的捏着方向盤,我心裡面卻有了一絲絲的怨氣,如果我爸是爲了國家,爲了大義,爲了救更多毫無相關的人去死的。
那麼他是一個英雄,一個值得讓所有人去緬懷,去記憶,值得讓我這輩子都去仰望的英雄。
可他卻只是爲了自己的兄弟。
爲了一己私慾,所謂的兄弟情分,比兒子,比老婆,比自己的家庭更加的重要嗎?
我面色蒼白無比,看着後視鏡裡面的自己。
眼睛裡面全都是血絲,嘴角的傷口猙獰,血還在滲透出來。
血腥味讓我清醒,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盤上,頓時車發出了很大的喇叭聲。
車前面有個人剛走過去,他嚇了一大跳,回頭罵我神經病。
我喘息着盯着他,他面色不好看,像是被我嚇到了似的,趕緊跑了。
良久,我心裡面卻也覺得可笑。
我一邊怨恨着自己的爸爸,不負責任,沒有想到我和我媽。
可我自己,不也是那樣麼?
爲了顧琳,被關了三年。
現在又要放棄謝染。
我是愛顧琳的,對於謝染可能沒有了那麼多的愛,只是習慣。
可我從我爸的自私上面,開始厭惡這種自私,打心底的覺得厭惡。
我從來不會設身處地的去爲別人着想。
可我現在突然會了……
發動了油門,我開車去了一趟酒吧,酒吧裡面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唯有的,只是顧琳的照片和那本書,讓我懷念無比。
我沒有帶走它們,而是將它們放置在了保險櫃中,緊緊的鎖了起來。
回了一趟家。
家裡面果然有個護工在照顧我媽,只是我媽一直又哭又鬧,說要兒媳婦,不要別人照顧。
我心疼無比,我媽失去了一次我爸,失去了我,她接受了謝染,我再讓她失去一次的話,又不知道她會受到怎麼樣的刺激。
我就抱着我媽,告訴她,我等會兒就帶着她去找兒媳婦,果然我媽破涕爲笑。
護工我打發走了,家裡面也沒多少東西要帶。
簡單的拿了幾件衣服,別的都可以回去了再買。
我也決定了,不讓大爹賣掉這裡的房子車子,對我來說,這裡也是我生活過的地方,我也不缺少這一點兒錢,對於它們我的需求不大。
帶着我媽上了車,我媽顯得異樣的高興,一直拍着窗戶說要去找兒媳婦咯!
我看着後視鏡,心裡面也高興了很多。
我也決定了,我會一直照顧顧琳下去,我爸是一個罪人,他不是我們家的英雄。沒保護好我媽和我。
我也是一個罪人,可我不想做一個罪人。
我衝冠一怒過了。
我也奮不顧身過了。
顧琳很好,很美,願意同我一樣付出一切的有很多。我只是一個殘缺的人,和她不合適。
謝染,也離不開我。
想通了這些,終於做出了決定,我心裡面舒服了很多,沒有那麼多的壓抑了。
很快我就到了醫院裡面。
沒有去顧琳的病房,我帶着我媽,直接到了謝染住院的地方。
我進去病房的時候,謝染還在牀邊抹眼淚,一個護工明顯手足無措,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媽進房間,就高興的喊了聲:“兒媳婦!”她像是個小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看着謝染悲傷的模樣,我心裡面心疼,就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我媽,我爸走了以後,我們娘兩,不就是那麼一樣的絕望麼?
謝染擡起頭,她看見我的那一瞬間,眼神中就迸發出來了光彩,掙扎着想要下牀。
我趕緊跑過去,謝染撲進我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問我爲什麼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她以爲我再也不回來了。
我拍着她的背,聲音略有哽咽,說讓她放心,我再也不會走了。
護工在旁邊有些着急,說謝染會弄開傷口。
謝染抱着我不鬆開,說她不鬆,我是一個騙子,她鬆開我,我肯定又要走了。
要是沒有我,她就不活了,也不想活了。
我輕吻她的額頭,眼角,苦澀的眼淚滲進脣中,我低聲說,真的不走了,這一次,真的不走,不會再食言。
謝染才緩慢的擡起頭,她抿着脣,眼淚汪汪的看着我,說:“你發誓。”
我擡起手,閉上眼,說我發誓。
謝染卻要我看着她。
我睜開眼睛,看着她。
謝染一字一句的說:“周然,你發誓,絕對不會離開我,絕對不會因爲顧琳離開我,好麼?”
我心裡一顫,卻心狠下來,道:“我發誓,我絕不會離開你,更不會因爲顧琳離開你!”
謝染破涕爲笑,她抱着我的胳膊,說她突然覺得今天我說的話,讓她心裡面很放心,本來她很慌亂,現在卻一下子就安寧了。
我媽卻在旁邊,快哭了似的說:“兒媳婦只要兒子,不要媽了。”
謝染趕緊笑着拉着我媽的手,開始和她說話,我媽則是把我推開,說:“趕緊讓開,趕緊讓開,兒媳婦找了你,真的是倒黴了。”
我苦笑,卻看着她兩真的像是母女一樣,心裡面舒服了不少。
護工在旁邊略有尷尬,我輕聲告訴她,這裡不用她照顧了,去和我大爹說一聲就好。
她這才點了點頭,從病房出去。
我在一旁給謝染和我媽媽削水果,護士進來給謝染換藥,謝染眉頭緊皺,卻還是勉強的對着我和我媽笑。
我心裡面又一次感覺到溫馨,屬於家庭的,屬於信任的。
我爸沒給我和我媽信任的回覆。
而我把這個,給了謝染。
護士換好了藥以後,叮囑我們不要讓病人亂動,必須要靜養,再過一週就可以出院了。
我聽到護士這麼說,心裡面才徹底放心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謝染突然咦了一聲,問我說:“周然,大爹不是來了嗎?他人呢?”我和謝染說,大爹有事兒,在忙,忙空了就會過來了。
謝染噢了一聲,笑了笑說,等她出院了以後,要給大爹做一桌子飯菜,再給他敬酒。
我愣了一下,問謝染爲什麼。
謝染睜大了眼睛,嘟着嘴巴說:“我感覺大爹對我有意見似的,肯定是我不小心出事兒造成的,我得改變一下他對我的印象。”
我摸了摸謝染的臉,說她想多了,大爹會很喜歡她的。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大爹打過來的電話。
猶豫了一下,我接通了電話號碼。
大爹聲音很陰沉,說:“周然,你什麼意思?瘋了?滾過來!必須給我一個解釋!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