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般的大雨中,第三軍副指揮使王弼手持一柄五尺長的雁翎刀,帶頭殺入青軍的營寨,有名百夫長試圖上前攔阻,被他迎面一記斜劈,連人帶兵器削短了半截,另外一名青軍牌子頭持槍朝着他的小腹猛刺,卻被他側過身去單臂夾住槍桿,隨即還了一記橫掃,“噗。”有顆完整的頭顱跳上半空,熱血從腔子裡噴出半丈多高。
“跟緊我。”王弼將雁翎刀向半空中舉了舉,大聲斷喝,冰冷的雨水迅速洗過三寸寬的刀身,將刀身洗得耀眼生寒。
“喀嚓嚓。”數道閃電從半空中劈落,照亮他身後的衆淮安將士,共兩個百人隊,每名將士上半身都穿着一件板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冷鍛的護面擋住嘴巴和鼻子,只露出兩隻冷森森的眼睛。
四下裡的青軍蜂涌而來,試圖將這一支隊伍趕出營寨,在火器完全不能發揮左右的情況下,青軍將士對自己的戰鬥力非常有信心,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這支從正東方衝進營地的淮安將士雖然人數不多,攻擊力卻非常凌厲,轉眼之間,就衝破了青軍倉促組織起來的三道防線,毫無阻礙第向營地中央的帥帳突進。
“放箭,用破甲錐射死他們。”有人急中生智,在帳篷後大聲喊叫,有人很快就抓起硬弓,將命令付諸實施,然而,冰冷的雨水對交戰雙方都絕對公平,既打溼了紅巾軍的火藥,也讓青軍的弓箭變成了廢物,安裝在箭尾後的鵰翎,沾上雨水後,立刻變得沉重無比,失去了平衡的破甲錐連二十步距離都飛不夠,就一頭扎到泥地上,羞愧地在冷雨中來回顫抖。
“結陣,結槍陣,結槍陣擋住他們。”守軍一計不成,再施二計,在一名千夫長的組織上,倉促朝自家中軍附近的空地上彙集,試圖發揮自家的特長。
萬槍攢刺,可是他們的拿手絕技,從成軍之時起,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煉得就是這一殺招,以至於整個青軍當中,長槍兵的比例,佔到了隊伍的七成,外界往往以長槍軍而稱之,卻忘記了他們的本名。
這一應對,不能說不恰當,只可惜,他們今天遇到的是王弼,長時間的征戰生涯,已經令後者對時機的把握,到了不失毫釐的地步,沒等青軍將士們將槍陣完成,已經縱身撲了進去,蹲身,擰腰,雁翎刀從右上到左下,猛地來了個旋轉劈,數條手臂和槍桿交替着飛起來,慘叫聲不絕於耳。
“我是王弼,擋我者死。”王弼的身體卻絲毫不做停頓,繼續揮刀向前突進,兩百多名紅巾軍朴刀手在他身後,自動組成一個銳利的三角形,沿着雁翎刀劈開的縫隙繼續前插,將沿途遇到的對手砍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我是王弼,擋我者死。”王弼繼續揮刀,朝身前和兩側的敵人猛砍,半寸厚的刀身帶着冰冷的寒光,在槍林中穿行,擋路的青軍將士紛紛倒地,像遇到猛虎的綿羊一般,沒有絲毫防禦之力,甚至連轉身逃走的機會都找不到,稍一慌神,就被冷冽的刀光從槍林中找上,砍得身首異處。
而那第三軍副指揮使王弼卻絲毫不覺得累,將五尺長到雁翎刀舞得像一條電蛇一般,隨時都可能吐出死亡的毒信子,很少防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進攻,尋找一切機會殺死對手,甚至不惜以命換命。
那不是換命,而是對手中鋼刀的自信,只要能搶先半息光景砍中敵人要害,甚至搶先一瞬,那些刺過來的長槍就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死人握不住的長槍,重傷者也同樣使不出殺人的力道。
他是王弼,第三軍副指揮使王弼,一年半前在戰場上打哆嗦的小弓手王大胖,每日揮刀數百次,持續四百餘天風雨無阻,就算一塊頑石也打磨成了雕塑,更何況,他的資質原本就高於普通人。
他是王弼,第三軍指揮使王弼,最早追隨朱八十一打天下的老弟兄,自知謀略比不上徐達、逯魯曾,對新武器的掌握能力也比不上吳良謀和其他讀書人,所以只能帶着自己的親信另闢蹊徑。
火器不可能包打天下,也不可能永遠讓敵人找不到破解的辦法,天氣、道路、後勤補給條件,都會使得其功效大大降低,而萬一遇到火器發揮不了作用的時候,敵我雙方,依舊免不了要短兵相接,到那時,勇氣、配合,還有個人作戰技巧,將成爲決勝的關鍵。
而一次成功的近身肉搏,足以讓對手膽寒一輩子,身爲第三軍副指揮使的王弼執拗地堅信着這一點,並且日日爲此準備,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屬於自己的時間。
一杆杆長槍正前方和左右兩側刺過來,看上去那樣的軟弱無力,王弼大叫着迎上去,身體和雁翎刀融合在一起,彷彿閃電的精靈般,在槍叢中橫衝直撞,再密集的長槍也有縫隙,刀光則以無厚入有間,所謂庖丁解牛,不過如此,刀光從重重槍影中穿透過去,將持槍者與他們的武器分開,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骸。
“喀嚓嚓。”又一串閃電滾過,照亮王弼身後那兩百餘鐵甲怪獸,已經七零八落的長槍陣忽然土崩瓦解,倉促集結起來的青軍將士以比先前快了十倍的速度,四散奔逃,唯恐跑稍慢一步,成爲刀頭上的祭品。
“廢物,一羣廢物。”剛剛率部趕過來的千夫長邱正義氣得破口大罵,帶領自己的親信,直撲王弼,碗口粗的白蠟杆子長矛,被他抖得就像一條巨蟒般,搖頭擺尾,嘴裡露出鋒利的牙齒。
“來得好。”王弼咆哮着快步迎上,雪亮的刀鋒直接剁向巨蟒的七寸,“噹啷。”刀刃與紅纓下的矛杆相交,卻未能將後者一分爲二,邱正義的矛頭特製的,後邊帶着將近三尺長的套柄,平素用紅纓隱藏起來,關鍵時刻,則殺對手一個出其不意。
“受死。”趁着王弼一愣神的功夫,千夫長丘正義大聲斷喝,長矛猛地向外一翻,將雁翎刀壓在了下面,隨即一拖一攪,攪偏刀身的重心,連帶着將王弼攪得踉踉蹌蹌。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王弼停穩身形,邱正義的長矛已經又刺了回來,四尺長的矛鋒宛如閃電,直奔他的小腹。
即便對身上的板甲再信任,王弼也不敢用腹部硬接矛鋒,趕緊擰了一下腰,將閃電的鋒芒讓開,然後迅速用刀刃去找對方的手指,誰料丘正義比他反應更快,猛地一推矛尾,將刀刃彈歪,緊跟着,向前一個斜跨步,手中長矛連挑,將王弼身後的兩名親兵挑飛到半空中。
三角形刀陣立刻出現了一個缺口,後排的第三軍弟兄迅速上前補位,怎奈刀身遠遠短於長矛,他們的武藝也遠不如人,被邱正義接二連三,瞬間刺翻了好幾個,整個刀陣岌岌可危。
“賊子敢爾。”王弼氣得雙眉倒豎,手中雁翎刀橫掃,來了個夜戰八方,將撲向自己的青軍長槍兵盡數掃至圈外,隨即,猛地一轉身,丟下這些普通士卒,從背後再度殺向千夫長丘正義。
“哈。”千夫長邱正義眼睛裡露出一縷冷笑,大叫着轉身,同時猛地一壓槍纂,四尺長的矛頭迅速來了個大回頭,“噹啷”一聲,砸在刀身之上,將雁翎刀擊飛到半空中。
“呀。”王弼低聲驚呼,滿臉難以置信,千夫長邱正義嘴裡,則再度發出了大聲的怒喝,“拿命來。”他像猛獸一樣咆哮着,一槍又一槍,刺向王弼的哽嗓和胸口,逼得後者左躲右閃,狼狽不堪。
“救王將軍,救王將軍。”第三軍刀盾兵們縱身撲上,試圖用盾牌組成護牆,救自家副指揮使脫險,對面的青軍士卒豈肯讓煮熟的鴨子飛走,也紛紛咆哮着上前,全力將刀盾兵麼頂在戰團外,以便給千夫長邱正義創造最後的機會。
好個王弼,身上穿着二十餘斤的板甲,腳步卻依舊靈活如猿猴,連蹦帶跳,將近在咫尺的殺招一一避開,眼看着一個將近二百斤的大胖子在自己身前跳個不停,卻遲遲不肯受死,千夫長邱正義不覺心情煩躁,嘴裡又猛地發出一聲斷喝,“着。”左腿向前半步,槍身掄起來,橫掃千軍。
這一擊,力道至少有兩三百斤,即便對手身上的鎧甲再結實,也得被砸得筋斷骨折,然而,預料中的撞擊聲卻遲遲沒有出現,搶在槍身砸到自己之前,王弼忽然向前撲了下去,魁梧的身軀迅速縮成一個肉球,貼着地面向前翻滾。
“別躲,速速拿命來。”邱正義一擊不中,迅速槍身回扯,槍纂下刺,對手死定了,即便是近身,也躲不過這招抽屜槍,暴雨中,他瞪大眼睛,等着看槍纂刺入後背是迸射出的血光,然而,王弼的身體卻忽然又向側面滾了滾,然後猛地舒展開,從背後抽出了第二柄鋼刀,大鵬展翅。
“噗。”只有一尺長的刀刃,迅速從邱正義的小腹處抹過,將鎧甲,肚皮,以及肚子裡的腸子,盡數抹成了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