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剛纔在做夢!朱重九努力眨了一下眼鏡,暈暈乎乎地想着。
那也不完全是夢,而是朱大鵬那個時空發生過的事實。付出了無數熱血和生命才建立起來的大明,只屹立了二百七十多年就轟然倒塌。然後就是曠絕古今的“我大清”,竊國二百餘年,光賣國條約就簽署了一千多個。
然後是辛亥革命,軍閥混戰和日寇入侵。從一九一一到一九四九,長達三十八年的大亂世。期間華夏大地上血流成河,漢奸賣國賊們,則一個比一個趾高氣揚,理由充足......
這些記憶,一直隱藏在朱大鵬的內心深處。所以在兩個靈魂融合之後,也成爲了朱重九記憶的一部分。讓他根本不用費功夫去想,就會浮現在眼前。也不用花什麼力氣去推算,形形色色的人物,就會在腦海裡粉墨登場。
潘毓桂不是最後一個國賊,也不是最無恥的一個。他那番‘賣國是爲了接受先進文明,賣國是爲了愛國’的高論,也不會斷了傳承。在朱大鵬那個時空,天天叫囂着中國該被殖民三百年的傢伙大有人在。天天喊着爲了全盤接受西方文明而不惜再亡一次國的傢伙,也數不勝數。
‘所以,朱某絕不會讓他們如願。這就是朱某存在的意義,也是兩個靈魂共同的使命!’想到這兒,朱重九再度努力睜開眼睛,強迫自己不再陷入沉睡狀態。儘管,這樣做讓他非常疲憊。
祿雙兒的面孔愈發的清晰,同時慢慢清晰起來的,還有右胸口處一陣陣襲來的悶痛。“我好像被子彈打中了!”昏迷之前的記憶片段,迅速涌入朱重九的腦海。連綿不絕的火銃射擊聲,陰狠歹毒的女死士,用身體替自己擋了利刃和子彈的胡大海.....
是火銃,數量至少在十杆以上,並且採用了淮安軍剛剛推行的三段輪射方式。距離大概在三十步到四十步之間,如果不是礙不過蘇先生的囉嗦和暑熱的雙重摺磨,自己在下船前,特地於胸甲內又穿了一層可以促進空氣流通的鋼絲背心.......
想到這兒,朱重九忽然不寒而慄。本能就想坐起來,查驗周圍環境。然而,胸口處的悶痛卻像巨石一樣,壓得他動彈不得。嘴裡發出的示警聲,也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呻吟,“雙,雙兒,不要哭。走,帶着她們離開這兒,回揚州去。立刻回揚州!”
“夫君,咱們就在揚州,現在就在揚州啊!”祿雙兒又是歡喜,又是害怕。瞪圓了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大聲迴應。“咱們現在就在揚州的家中。前天晚上,近衛旅就把您送回來了!”
“啊——!”朱重九艱難地點頭。腦海裡好像有無數條麻線彼此纏繞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想要一根根解開,卻又找不到最先該從哪裡下手。“我,我昏迷幾天了!麻煩,麻煩給我拿點水過來!”
“五天!把遇刺那天也算上是第五天!”祿雙兒迅速回應,然後挺着大肚子去拎水壺。其他幾個媵妾則將她迅速攙扶住,然後七手八腳將水壺提起來。年齡最大的那名叫芙蓉的女子,倒了一盞熱蔘湯,先用嘴脣試了試溫度,緊跟着深深喝了一大口,噙在嘴裡,緩緩靠近朱重九的雙脣。
雖然已經承認對方是自己的妻子之一,但如此香豔的喂水方式,朱重九依舊有點兒無法接受。正準備搖頭拒絕,卻又聽見祿雙兒低聲勸道:“夫君,你就這樣喝吧。這幾天,姐妹們一直這樣輪流餵你。”
“啊——!”朱重九又是一愣,臉漲得宛若豬肝兒。但另外一個年齡很小的媵妾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徹底放棄了掙扎,“雙兒姐姐怕有人下毒,所以給您的食物和水,我們姐妹都嘗過。只要我們姐妹還活着,別人就甭想再害您!”
“咚!”彷彿什麼東西,在心臟深處輕輕敲了一下。朱重九認命地張開嘴,與芙蓉湊過來的紅脣緊緊印在了一處。帶着體溫的蔘湯順着喉嚨淌進肚子,同時淌進來的,還有萬縷柔情。
一口,兩口,三口,儘可能地,他讓自己多喝。只有喝下去那些蔘湯,他才能儘快站起來。只有站起來,他才能保護自己的祿雙兒和這些與自己生死相連的少女,還有雙兒肚子裡的孩子。
當一整壺蔘湯落肚,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又好了許多。胸前的痛楚,也越來越清晰。有一處外傷,還有幾根斷裂的肋骨。自己親手改進了火藥和火槍,然後,自己差點成爲一個死在火槍下的義軍將領。
“好了,我喝飽了!”朱重九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祿芙蓉不要繼續再喂。然後努力將胳膊彎曲,試圖用手肘支撐起上身。這個動作,令他頓時疼得滿頭大汗,剛剛放下了一點兒心的衆女也又被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地撲上來,一邊攙扶,一邊大聲勸阻,“夫君小心。大夫說您受了內傷,必須靜養!”
“夫君別動,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妾身去做!”
“夫君,蘇長史和徐洪三將軍就在外邊,您需要的話,妾身隨時可以喊他們進來!”
正手忙腳亂間,門外忽然響起了蘇明哲那特有的公鴨嗓子,“都督,老臣還有洪三、煕宇、佑圖、伊萬都在,您有事情,可以隨時吩咐!”
“你們.......?”朱重九愣了愣,胳膊上的力氣用盡,遲疑着緩緩躺倒。“善公和子云呢?還有敬初和永年,他們幾個呢?”
“善公在政務院主持政務,子云在樞密院坐鎮。在主公昏迷期間,三院運轉一切正常。老臣已經下了封口令,嚴禁您的傷情向外流傳。敬初和永年正在戴罪立功,發誓不將刺客全部捉拿歸案,他們兩個就提頭來見!”蘇明哲難得聰明瞭一回,撿着朱重九有可能最希望瞭解的情況,大聲彙報。
“呼——!”朱重九聽見自己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心情,慢慢放鬆。“胡大海的情況怎麼樣?他還活着麼?別瞞我,告訴我實情!”
“那,啓稟都督,胡大海的傷很重。但是.....”蘇明哲猶豫了一下,聲音裡明顯帶着幾分顫抖,“但是,他,他也被救下來了。不過......,主公不用擔心,等您的傷好之後,隨時都可以召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