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之叔成了英雄了。
“劉排長,就一個人,真一個人,不是跟你吹,我們劉排長拿着一隻步槍,就衝了上去。那槍手馬上就開槍了,我們劉排長當時被打的踉蹌了一下,壓根就沒停,就那麼衝了上去,端着步槍就是一梭子。你猜怎麼着,你孫子躲樹上了,不知道這狗東西怎麼想的,你說你躲樹上,你還怎麼跑,當時就從樹上栽下來了。”
瑞昌縣城,倖存下來的輜重排士兵,此時都被人圍了起來詢問,大家驚懼之餘,都在紛紛誇張着險情,訴說着事件的兇險。聽衆也都很配合,吃驚、感嘆各種表情齊聚,簡直就是天橋說書的現場。
作爲唯一跟英軍交戰過的這隊輜重兵,士兵們都很想從他們這裡聽一些跟英國人打仗的經驗,此時的洋人軍隊在聯省軍中還是很神秘的。不過由於狙擊手被幹掉,這次遭遇算是勝利了,所以大家並不算難過,戰爭中,人對死亡的承受能力是很強的。
可是事件的主角,劉之叔卻默默在老排長的遺體旁邊沉默,突然劉之叔覺得自己長大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卻不是他想要的。以前的他會期待,自己升官發財光宗耀祖,跨馬揚刀威震天下,此時卻覺得那一切都是虛的。戰爭是那麼的殘酷,上了戰場人的生命就不由自己了,那時候的生命似乎並不是生,也不是死,而在生死之間,是生是死,全憑天命。
站了許久,給老排長祭奠了一整瓶酒。點光了一包煙,此時終於有人來找他了。
是他們的團長,此時瑞昌城最高級的軍官。
“兄弟回去休息吧,你們排長的仇,我們馬上就可以給他報了。”
劉之叔擡頭呆呆的看了一眼團長沒說話。
團長明白意思繼續說道:“已經偵查清楚了。確實有一隻英國部隊在接近我們,現在距離瑞昌三十公里的一個村子裡。人數大概有兩個團的樣子,有小口徑野炮,沒有重炮。本來我們應該等着他們來進攻,但是大家商量過了,等不及了。今晚就要進攻他們。”
自從劉之叔這邊傳出說受到襲擊的消息,團長立刻安排自己的部隊嚴密偵查,結果發現周圍十幾公里內,竟然有七八組英國偵察兵,好在再也沒有遇見上次那樣的神槍手。但是普通的英國偵察兵也是精銳,廢了不小的力氣。纔講這些偵查兵都消滅乾淨。但是肯定還有漏網之魚,畢竟在黑暗中誰都不方便。
“夜襲?”
劉之叔喃喃道。
“沒錯,夜襲。我軍裝備了大量的AK式步槍,火力猛烈非常適合於近戰夜戰。”
“我也去。”
“這可不行,你有傷。你放心好了,你們排長的仇都算到我們身上,等痛宰洋人頭。給排長送行。”
劉之叔搖搖頭道:“哪裡有什麼仇啊,要說仇,那也是國仇,作爲軍人我應該上戰場。”
“可你的傷。”
“不要緊的,只是擦傷,包紮過了,沒有大問題。就讓我在出最後一份力吧。”
“那好吧。”
團長只能答應下來,他覺得自己這個手下此時情緒不穩定,而且傷勢確實不要緊。當時被狙擊手打了兩槍,第一槍狙擊手從容的瞄準打在了他的頭盔上。可是子彈彈走了,只在鋼盔上留下了一道印痕。第二槍的時候,劉之叔已經迫近,狙擊手也慌亂了,胡亂開了一槍後。傷了劉之叔的左臂,接着就被劉之叔亂槍射死。
一個靜靜的中國村莊,此時裡面注滿了洋人,他們四處串門,非常好奇中國的民居,可是民居里面卻沒有一箇中國人,人早跑上了山。英國人才不關心這些呢,他們興致高昂,充滿了對異域的好奇。根本就沒有把他們要面對的對手當回事,所以幾乎是同時出發,距離相差也不太多,可是一天時間他們才走了十多公里,三分之一的路程,而他的對手已經走完了全程。
當然此時英國人也並不知道,他們的對手其實已經變了,從瑞昌的地方保安團,廣東革命政府部隊換成了聯省軍,這個他們此次出兵的真正目標。對聯省軍英國人其實也很好奇,好奇的程度一點也不比聯省軍對他們好奇的程度。英軍無法理解,怎麼可能有一隻東方的軍隊,會像大英帝國挑戰呢,就算是東方最強大的日本,他們也不放在眼裡。
夜漸漸深了,英國人的興致也被睡意沖淡,三三兩兩的走進分配給自己的住所,然後開始進入夢想,中國人的牀還不錯,有的是用木頭,有的是用竹子,上面找不到一根鐵釘,鋪上軍用毯子,挺舒服。
此時英國人根本就想不到,在他們外圍,已經有一整隻團,拋棄他們的駐地,遠奔三十公里趕到了他們附近,隱藏在黑暗中,像看獵物一般看着他們。英國人更想不到的是,一個白天,這隻部隊才跑了將近四十公里從富池到達瑞昌。這一天,他們竟然行軍了七十公里,只用了十八個小時。
正因爲不相信自己會遇到攻擊,所以英國人的防備很鬆懈,當然作爲軍事條令他們是必須設置值夜的士兵的,但是卻並沒有費事修築臨時防禦工事,比如搭個柵欄之類的。所以村子完全就是自然狀態,原本村民居住是什麼樣的,現在還就是什麼樣的。
“團長,找到了幾個老鄉,可是老鄉死活不肯下來。”
一個偵察兵向長官彙報,他奉命去山裡尋找嚮導,方便到時候的入村作戰。可是村民十分害怕打仗,好說歹說就是不肯下山,甚至都給偵察兵跪下了,偵察兵無奈只能回來覆命。
這次行動團長親自出動,其實不止他,他們是全團出動。對於沒有接觸過的英國軍隊,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如何,誰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兵力合適,保險起見就全團出動了。
團長道:“算了,你們應該摸清英國哨兵的位置了吧,去把他們都打掉。注意不要暴露了。”
偵察排長點點頭,帶着他的十來個戰士向村莊摸去,不管是什麼軍隊,一般情況下,偵察兵都是精兵,善於非正規作戰,可以說偵察兵就是縮小號的特種兵。他們會用各種無聲的武器,手弩,匕首,甚至飛刀,其實聯省軍的偵察兵一般都有相當好的武功底子,得益於聯省的武術教育,這種人才並不少。
“傳我的命令,全團從村南進,從村北出,任何人不得回頭,不得後退。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不需開槍,用刺刀解決戰鬥。”
在等待的時間裡,團長不斷的發號施令,再一次提醒士兵注意夜襲的注意事項。不久村子那邊有手電光發出暗號,團長知道自己的偵查排得手了,並且也摸清了村子裡大概的情況,現在他們潛伏在原地警戒。自己這邊必須快速行動,否則遲早他們會暴露。
行動開始了。
瑞克,是一個英國列兵,今年才十九歲,不過他卻已經當了一年兵,打了半年仗,算是一個老兵了,在緬甸叢林裡的生活,是他值得吹噓的經歷,他也經常在心中對他的朋友炫耀他的經歷。
今天瑞克很興奮,他在一家中國人家裡,找到了一個他認爲非常有樸實氣息的瓷碗,他堅定的認爲那是一個古董,或許是明朝的,也許是元朝的,肯定不會是清朝或者當代的器物。瑞克認爲自己很好運,於是把這個粗瓷碗珍惜的收藏起來,打算回到家後就作爲戰利品收藏起來,就像他爸爸當年從北京弄回去的瓷器一樣。
興奮讓瑞克久久不能入睡,已經聽到自己旁邊那個威爾士胖子的粗重呼吸聲了,可是瑞克就是沒有半點睡意。
他所在的這個地方是一個院子,衝着門就有三間破瓦房子,裡面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一張桌子,還有幾張大小不同的竹椅子、竹凳子。不過那三間大方沒有瑞克的份,被班長和幾個老兵佔領了,他跟威爾士胖子只能在旁邊靠着院牆的一個土房子裡找到地方,據瑞克分析,這裡應該是中國人的收藏室,因爲他在這裡發現了幾件瓷器,還有一些瓦罐之類的容器。
他對面則是一個簡陋的棚子,幾根木樁撐起,上面鋪着板子,板子上有蘆葦,在上面抹着泥。棚子裡的氣味十分不好聞,瑞克覺得這應該是一個馬廄,裡面還有很多糞便,所以經過一番爭奪,另外兩個來自伯明翰和曼徹斯特的列兵被迫接受了住在馬廄裡的命運,而來自鄉村小莊園的瑞克,和來自威爾士商人家庭的胖子則成功的住進了展覽室。
躺在牀上出身間,突然瑞克聽到有輕響聲,好像是外面的門在響動。
“嗨,胖子!有聲音。”
瑞克叫胖子道。但是胖子轉了個身就沒理他,身下的破門板嘎吱作響。
瑞克冷哼一聲:“沒準有老虎,或者野豬闖進來了,待會肯定先吃你。”
瑞克沒有起身,他也覺得大驚小怪,就算是野豬來了,怕什麼,自己還有槍呢。
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外面月光很亮,瑞克從滿是窟窿很有藝術感的,貼着糊紙的窗子裡隱約看到有影子晃動,直奔前面的班長房間去了。
瑞克確定自己不是看花眼了,慢慢起身,拿起自己的槍,悄悄的開了門。
頓時愣住了。
院子裡幾個身影呆呆的看着自己,而那些身影,手裡拎着的,好像是——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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