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難免有些落魄避走的感覺,即使東西收拾的多,也有些垂頭喪氣,回來就不一樣,不管是沈鶴立還是沈李氏,都不自覺的挺直腰桿,出京都一船傢什,回京三船。
前頭人已經到家了,後頭東西還在碼頭上了,說的就是這種。好在沈鶴立早就找好了奴僕,如今雖有些雜亂,到底還是井然有序。
“畫眉,你別收拾這個了,去幫老爺把牀鋪好。”沈李氏對身邊一個雙十年華的丫頭說,這個丫頭是她五年前在廣市買的一個小丫頭,清清秀秀,人也老實伶俐,沈李氏是看着她長大了,這兩年也有些別的心思。
畫眉臉一紅,老實的屈膝應道,“是。”她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她沒忘記自己是怎麼來的沈家,但是,老爺長的太俊,器宇軒昂,讓人見了心口小鹿亂撞。她不敢奢望,如果少爺有一天和老爺重修舊好,她就當個通房丫頭也是好的。
“娘,你能不能別亂支招。”等畫眉下去後,沈雀鳴對沈李氏說,“就算想給哥哥找第二個老婆,不說朝大嫂看齊,也不能找個丫頭吧。”五年過去,當年青澀的小丫頭也變成大姑娘了,穿着時興的裙子,頭髮也燙成波浪彎的,只是在親人面前,這心直口快的性子還沒改。
“你知道什麼。”沈李氏瞪她,“你看你哥,這些年有再娶的意向嗎?再說了,媳婦娶回家要實惠,長的漂亮那都是給別人看的,畫眉身份是低了些,這不是你哥逼的我嗎?就算他現在不想娶親,好歹,好歹給我生個孫子來。”
“娘,你怎麼有這樣的心思?”沈雀鳴驚奇道,“我還以爲娘和別人不一樣呢,當初說不讓大哥納妾,現在爲了孫子就可以了?”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沈李氏說,“我一想到這麼多年了,我也沒多帶口人跟你爹上香,心就疼的不行。你爹會來罵我咧。”
“哥是不會同意的,你就白費心機吧。”沈雀鳴說,“如果是我,有過大嫂那樣的枕邊人,其餘再看旁的自然看不上眼。”
“大嫂大嫂,人家都不是你大嫂了,你還記掛着他幹什麼?”沈李氏氣不打一處來,她不好說同樣一些念着顧心鉞的沈鶴立,乾脆把話都朝沈雀鳴說了,“你記着人家,人家早就把你忘到哪裡去了,說不定人家早已經再嫁,高門大戶,咱們高攀不起,都給我消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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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雀鳴說。“那大哥要再把大嫂娶進門,你認不認?”
“我不認。”沈李氏說,“你個沒良心的,因爲他你哥受了多少苦,他是給你下藥了,你這麼向着他。”
“要不是他當初給的那些錢,大哥想要現在的局面恐怕還多費幾年。”沈雀鳴說,“不和你說了,我找人去顧家投貼去,我明天去看他。”
“不準去。”沈李氏拍桌道,“你要忤逆你就去。”
“娘,你還講不講道理。”沈雀鳴跺腳道。
“這是怎麼了,還沒休息怎麼置起氣來了。”恰好沈鶴立這會進來了。
“哥——”沈雀鳴想要搶先說,被她娘一個瞪眼,憤憤的撅着嘴轉向一邊。
“你不好好休息,怎麼過來了。”沈李氏和藹的看着沈鶴立說。
“我過來看看娘這安頓好了嗎?”沈鶴立說,“娘,以後不要叫丫頭過來給我收拾,發財能收拾。”
“內務上,男人怎麼能和女人比,丫頭細心,伺候你的更舒坦。”沈李氏說。
“我不太喜歡屋子裡有別的香味。”沈鶴立說,“再說我房間裡有干係的東西太多了,讓發財收拾我放心些。”
“哎,隨你。”沈李氏只能放棄說,“只是你快點娶個媳婦回來,我纔好操持雁飛,雀鳴的親事,男孩子晚點沒關係,雀鳴都是二十一了,都要變成老姑娘了。”
“我的丈夫我要自己選,選個我自己喜歡的,就不用你們費心了。”沈雀鳴說。
“這麼大姑娘不知道害臊,廣市那邊風氣開放,京都可還保守的很,如果你在京都跟在廣市一樣,別怪我關你禁足。”沈李氏說。
“找個自己喜歡的也沒錯,但是得娘和大哥掌過眼才行。”沈鶴立對沈雀鳴說完又轉頭對沈李氏說,“娘儘管操持就是,我又不是一直未娶,不礙事的。”
“家裡沒個長嫂到底不像話,讓人懷疑家風。”沈李氏說。
“我知道。”沈鶴立說。他還在琢磨和顧心鉞的久別重逢放在哪合適呢。
“少爺,顧繼忠想見你。”石青進來對顧心鉞說。
“他見我做什麼?”顧心鉞說。李強國迫害沈鶴立是導致他們分離的□□,顧心鉞纔不會只是割掉他的劣根這樣輕鬆的放過他,這幾年李家的生意在顧心鉞的授意下已經被打壓蠶食到不剩多少,劉一炎自身難保,自然也顧不上他。形式敗落,李家的族人哄搶着分了家後,李強國的夫人也帶着嫁妝和離了,當初氣焰囂張的李強國如今身邊只有一個顧繼忠艱難度日,嚐盡人間辛酸。
“他說他仔細調查了當初的事,他爹是自己選擇殉主的,沒有人壓迫,他想給少爺磕頭認錯,讓他爹繼續葬到老太爺身邊去。”石青如實描述說。
“晚了。”顧心鉞翻書道,“當初被別人幾句話就騙了,豬油蒙了心,不知道調查清楚,一心想要對付我,如今說兩句軟話我就放過他?你回去跟他說,顧禮的兒子一點不做三姓家奴的骨氣還是有的,既然跟了李強國,就從一而終。到了我還能高看他一眼。”
“是。”石青說。
“你昨日又帶慎兒出去玩了。”顧心鉞問。
“小少爺偷偷跟着顧祈來的,又很希望出去看看,小的就逾矩了。”石青說。
“他這個性子也不知道像誰,在家待不住。”顧心鉞揉着鼻樑嘆氣道,“以後隔三日你帶他出門一趟吧,護衛的人要帶齊,仔細些別離了眼。”
“是。”石青說。
“曾媽上次跟我閒談說顧祈一直不肯說親她很頭疼。”顧心鉞不經意的說,“若你兩是認真的,也該去搞定丈母孃了。”
石青往年不變的臉色難得有些發紅,“少爺都知道了。”
“你兩倒也瞞的嚴實,我之前都沒往那方面想。”顧心鉞說,“既然是真心喜歡,就不是什麼壞事,不用瞞着。”
“是。”石青說。見顧心鉞沒有其他要交代的他才輕腳出去。
顧思慎知道自己出去玩的事過了明路,笑的露出一口小米牙,摟着顧心鉞的脖子,“爹,爹,你怎麼這麼好。”
“小搗蛋。”顧心鉞笑着拍他的屁股,“每次出門回來後都要洗澡,要是哪一次你不乖乖的洗澡,下次行程就取消。”
“我一定好好洗澡。”顧思慎努力板着臉嚴肅表情說,只那眼角的笑意,不自覺彎彎的笑意,甜的都要溢出來了。
三天後,顧思慎的出門日,穿了一身方便行動的對襟大褂加馬褲,天藍藍的顏色,更襯的他膚白如雪,軟萌可愛。細軟的頭髮束成一個小包包在頂上,用細小的金珠鏈子做裝飾,幼版顧心鉞的五官,不見鋒利,只見精緻。讓人見了不由喝一句,好標緻的童兒。
顧思慎坐在車上往外望去,在最熱鬧的街讓司機停車。
“小少爺,這條路上人很多。”石青只盡責的實話實說。
“我要坐在石青叔叔的肩膀上。”顧思慎指着窗外一個身形說,那也是一個孩童跨坐在大人的肩膀上,一手拿着風車,一手拿着糖葫蘆。
“風車可以買,糖葫蘆不行。小少爺,咱們不能在外面買東西吃,少爺會生氣的。”石青看了那身影后說。
“我纔不想吃。”顧思慎板着臉說,“石青叔叔莫要小瞧了我。”
石青先下了車,讓跟隨的人暗中保護,只留一人在他身邊就行,然後把顧思慎從車裡抱下來,一個舉高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小少爺,你可得抓緊我的頭髮了,不舒服要說。”
“石青叔叔,那裡有風車,我要買個紅色的。”顧思慎只覺得自己好高,看的好遠,好多人頭哦,頓時興奮起來,看到不遠處的賣風車的攤子,便催促石青往前。
手裡拿着風車,顧思慎就趴在石青頭上,石青穩定勻速的前進,顧思慎就轉動腦袋,東看西看的,只是每次看到賣糖葫蘆的和手裡舉着糖葫蘆的小孩,他都會不由自主多看兩眼。那個紅紅的東西看起來很好吃。
“小孩,給你吃糖葫蘆。”有人舉着一支紅紅的糖葫蘆到顧思慎面前。
沈鶴立是去香風百貨的,當初離開時,顧心鉞給沈雀鳴的匣子裡有香風百貨的所屬權,今日他去走一趟,果然經理認的他,口稱老闆,賬本和每次存入銀行的存根都拿出來給他看。從他口中得知,顧心鉞時常會派人過來過問,沈鶴立不由有些感慨。
思緒萬千的出門來,一擡眼就看見一個精緻的孩子,坐在大人的肩膀上,明明盯着糖葫蘆都要掉下口水來,下一秒又若無其事特別嫌棄的挪開眼光,大人不知孩子的糾結,一直往前走,孩子就口水嫌棄口水嫌棄的來回。
這把沈鶴立逗樂了,也不知道觸動哪根心絃,沈鶴立撥開人羣,親自去買了一串最大最紅的糖葫蘆,又費勁的穿過人羣走到那個人身後,對肩上的孩子說,“小孩,給你吃糖葫蘆。”
石青警覺的反身,見是沈鶴立,有些驚訝,“老,沈老闆。”
沈鶴立見是石青也非常意外,“石青。”
再擡眼看肩膀上的小孩,小孩從初見糖葫蘆的驚喜又變成高傲的爾等凡人的表情,小圓臉偏要裝出大人的冷霜,喜感十足。
沈鶴立笑着對石青說,“這是你孩子?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