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地,可真的是寬廣無邊啊,”有人由衷地嘆道。
“也是,雖然都是生地,看土質還不錯,只要耕上幾年,肯定都是肥地的。大家努力幹吧,老天爺不會虧待我們的。”
“可不,咱本來就是逃難來的,不要替洋人做事了,能有自己的地種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人們這是在安慰自己呢,還是對我不相信?
“可是,那位大人說的50畝地,真的會有嗎?”又有人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楊承碧,也就是楊豆豆的老爺這時緩緩步向我:“大人,我看這地方確實是肥,可這海邊這麼好的地,都用來種樹了,是不是太浪費了。”
也不知道楊承碧是真不想來還是讓自己的女兒說服了,帶着妻兒五個並一併做豆腐的傢什跟着我們一塊來了,他那套做豆腐的傢伙,還有王鐵匠的那個大風箱和鐵爐子,可是費了十幾個人才擡上船來的。可是楊承碧知道咱這裡都沒有足夠讓他做豆腐的豆子,會不會認爲自己被我騙了?
幾天前,我們跑到外大島挖來的各種樹苗,已經讓徐翠芬帶着人種下,並且澆上了水,南半球的10月,可正是暮春時節,加之又下了場大雨,有些樹已經開始長出了新芽了。
“這個,老伯,海邊風大,種上些大樹,能保護樹後的莊稼不被風颳跑的。”我誠懇地解釋道。我突然想到,在十九世紀的七十年代,這個城市之所以會遭受毀滅性的風災毀滅,是不是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種植防護林的經驗和準備?
“哦,這樣啊,”楊承碧似乎明白過來了,“要我說,要種防風的樹,還得種我們北邊的榕樹啊,只要種活了,它的根長得到處都是,一般的風基本上刮不跑它。還有,這麼好的地,只是種這些樹,確實是浪費了,種些龍眼、芒果什麼的也好啊。”
“是啊,等咱什麼時候過去了,真的得挖一些過來,”榕樹在我曾經工作的城市,可是到處都是,楊承碧說得對,真的要在海邊種防護林,這還真的是個好東西。至於說果樹,我們在帝力沒有看到,但熱帶地區應該不少這種東西,倒不知東南亞其它地區有沒有,我開始期待着下一次出行了。
“這個,楊大伯,大家似乎不是很開心?”象咱這樣的誠實寶寶,撒個這麼大的謊,忽悠來這麼多的人,咱還是有些心虛。
“這個,比我們初到帝力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可真的什麼都沒有,還要擔心當地土著人的欺負,洋鬼子的刁難。這裡只要努力,不要怕的。可是大人,你說的五十畝地,真的有嗎?”楊承碧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伯您看,這麼大的地方,我能說假話嗎。不過,這裡的條件確實是簡陋,我們自己過來也才一年多,許多東西都要從頭開始,剛開始自然有些辛苦,大伯和大家熟悉,這些,還是需要和大家解釋一番纔是。”
“這個,大人你放心,只要有地種,我們不怕苦的。可是,大人真的給我們50畝地,什麼都不要?”楊承碧仍不放心的追問。
“這個,老伯,你看都是生地,我能收上什麼來呢,等大家把地都開出來了,五年後吧,五年後我收一成的租子
。”我想了想,若是讓他們平白無故的得到這麼多,他們肯定不會相信的。再說了,以後大家在這裡就是要患難與共的了,總不能讓他們什麼義務都不承擔吧,
“我還有個要求,18歲以上45歲以下的,每年農閒的時候,每戶出一丁出兵役吧。大伯您放心,只是臨時訓練一下,再說了,我們這附近還是有野人的,他們不來就罷,要是來了,他們可是什麼惡事都會做的。”
原諒我這個誠實的寶寶,爲了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服兵役,我不得不再次撒了個小小的謊。現階段我們的人力,也不允許我們擁有常規兵力了,我打算在那羣僕人當中抽出幾個出來,充任常備武裝力,然後再從移民中抽調出來,保持十幾個人的武裝力量,以我們目前的武器水平,要是遇上土著入侵,應該夠我們對付一陣子了。
“好,那就好,”楊承碧興奮地說,似乎根本沒擔心他這做豆腐的生意在這裡找不到用武之地的事情,轉而又有些憂色道,“可是,我老楊家人丁少,倒是無所謂,可有的人家大大小小七八口,五十畝地,怕是不夠啊。”
“這個,我也沒想到,要不大伯找幾個人過來,大傢伙一塊兒商量一下?”移民們還在船上幫着卸運行李物品,不知是沾了楊豆豆的光,還是大家確實懂得尊老愛幼,楊承碧想要過去幫着搬東西的時候,愣是讓一羣后生給攔住了,這不,老楊這纔有時間和我說話。
“那啥,老王師傅,還有那張老頭,嗯,還有周先生,你們都過來一下,大人有話和我們說。”楊承碧扯足了嗓子喊道。
“大伯,以後不要叫我大人了,雖然我是前宋後人,可我們在海外幾百年,早就不那麼叫了,你要覺得好,叫我小李就行,要不,您叫我李先生也好。”
“哪能叫您小李呢,要不,我還是叫您先生吧。”楊承碧點點頭,喚過幾個老夥計圍着蹲成了一圈,“沒想到咱這羣老夥伴當年一起從廣州逃難過來,今天又有機會聚在一起了。我剛纔和李先生說了,咱們這些人家裡人都不一樣,每家50畝地,只怕不太合適,大家有什麼看法,不妨都說說。”
“這個,咳,我說說。”我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家裡的種多半都得勞動我那女人,50畝地對我來說,夠了,多了也是浪費。”周元吾道。
“你家裡一個小子,長大了也沒有人和他爭,要是象我家裡三個小子,要是等他們都長大了,把地一分,每個才16畝,怎麼夠。”有些瘦高的張老頭搖搖頭道,“不行,不能一家一戶的來分,50畝太少了,要我說,要按人頭分纔好,每個人頭10畝。”
“種那麼地,你以爲不要力氣啊。”王鐵匠止住他,”你家大大小小九口人,一人十畝,就得90畝,可能種地的也就你兩口子,你家大小子才十七歲吧,這麼多地,你種得下嗎?,還有,象吳老弟他們家,三個丫頭,一個小子,要是也按人頭分,等丫頭都嫁出去了”他一個小子該得多少地,這公平麼?”
“這不,孩子們慢慢都會長大嘛。”張老頭尷尬地笑笑。
“這個,我看還是按丁分吧,”周元吾想了想道,“朝廷徵稅賦瑤役都是按丁的,要不,咱50畝地仍然不變,每多一丁,再加10畝,大人,哦不,李先生以爲如何。”
“大家沒有意見,我看就這樣行了。”澳州那麼大,我還稀罕這幾畝地
麼。
“李先生,我看這地方雖然現在簡單了一些,但我們剛纔看了一下,那一大片綠油油的東西,長得可真的是好。你說這東西能養活我們這些人,起初我不是不信,可我剛纔看了那位大姐挖出來的紅紅的東西,我覺得沒有問題了。”大家不再爭執地多地少的問題,開始考慮起未來的生計起來。
我們下船的時候,徐翠芬正領着幾個僕人在地裡挖紅苗,看着從地裡挖出這麼多能吃的,許多新移民們可是看直了眼。
在此同時,徐翠芬還讓另外一組人在新挖出來的地上,重新又剪了一截截的薯秧開始又一季種植。要在華夏,這肯定是不行的,但這裡是熱帶地區,作物可以輪作。按徐翠芬的話說,咱們現在人這麼多了,吃的也多了,要是不多種點東西,怎麼夠大家吃。再說了,現在人多,大不了多花點時間去澆水,還怕它能不成?
看着一小截沒有根的薯秧就這樣被埋在地裡,然後能長出那麼多紅薯,新移民們小小的心裡,再次感覺受到了衝擊。
“大家都看到了,我也就和大家直說了,”我清了清嗓子道,“等地分好了,每戶都能來到這裡割上幾百株種上,大家剛來這裡,條件有些艱苦,未來這一年,大家可就指望這些東西過活了,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大家不懶,我們的日子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信了,我們相信李先生的。”張老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我剛下船的時候,還在說自己被騙了,但聽了李先生這麼一說,我信了,咱別的沒有,力氣有的是。只要大家鉚足了勁兒幹,明年一定能過得更好的。起碼,在這裡咱再也不要擔心受洋人的欺負,還要擔心那些土人們使壞了。”
“李先生,感謝你把我們帶到這裡,讓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周元吾誠懇道,“我想問下李先生,咱們這地方叫什麼地方?這樣,要是我們以後有機會再回去,再多喚一些同胞們過來,也好有個說法啊。”
似乎覺得怕我不理解,又解釋道:“我看那些韃子只怕不會讓我們漢人好過,接下來我們的同胞只怕要受苦了。咱們有條件,還是要多接些同胞們來纔好啊。”
“周先生,你放心,會的,我們一定會的。”周元吾的話讓我有些汗顏,我一直在想着過自己的小日子,對自己的同胞的苦難竟選擇性的選擇了忽視。但他的話,讓我再次想起自己的責任。等等,現在是1848年,那麼,江陰十日、揚州三屠、四川大屠殺,它們都開始了麼,我們現在開始努力,還來得及麼?
“所以,我們要更加的努力,種更多的糧食,這樣我們的同胞們來了,纔能有東西吃,大家說是不是啊。大家有什麼想法。我也是纔來一年多,還真的沒想到叫什麼名字呢。”
“要不,叫思明府吧,”有人道。
“不行,”我毅然否決道,滿清人都打到自己老家了,明朝廷的高官們還在爭權奪利,這樣的明,不思也罷。
“要不,叫望北?”
“不夠大氣。”周元吾搖搖頭,“這裡是我們,也是李先生最初登陸的口岸,是吧。也是我們漢人登岸的口岸是吧,要不,我覺得,把這地方命名爲漢口,如何?”
“漢口好,就漢口了,這裡是咱漢人的口岸。”我點點頭,心中卻想起了另一個時空中的漢口,這時代,那個漢口,已經有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