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季予南開了口不用換臺,但司機可沒想過他會真的喜歡聽這種東西,所以一直關注着季予南的舉動。
此刻見他拿出手機,以爲是要打電話,便將電臺的聲音關小了些。
他出神的的盯着屏幕上的號碼,電臺裡,打電話的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主持人在安慰許久沒有效果的情況下,果斷的切斷了電話。
隨後尷尬的笑了兩聲,“剛纔那位女士情緒太激動了,我們來接聽下一個情感傾訴者的電話,你好,這裡是XX電臺……”
在一串冗長乏味的介紹之後,季予南低沉中略帶了幾分沙啞的聲音響起,“喂。”
電臺裡也正好傳來‘喂’的一聲,司機以爲是重了,沒怎麼在意,心裡還想,這男人的聲音還怪好聽的,都把那主持人給比下去了。
正待細聽,就聽季予南又道:“如果你恨一個女人恨不得她去死,然後她真的死了,你心裡還是不好受,是不是應該把她的屍體找出來鞭屍才解氣?”
司機聽得毛骨悚然,正好,電臺裡也傳來同樣的話。
他的手一個打滑,差點把車開到逆行的車道上了。
這才知道不是重了,這通電話是季少打的。
季少打電話去八點檔的情感電臺,還一開口就是又死又鞭屍的,好好的情感節目非弄得跟現實版的電鋸驚魂似的。
主持人尷尬的笑,“這位聽衆真是會說笑,你可能……”
電話斷了。
主持人在一陣嘟嘟的忙音中尬笑,“這位聽衆真搞笑,估計是分手了心情不好,跟大家開個玩笑。”
司機急忙關了電臺,擡頭看了眼後視鏡,季予南將掛斷的手機扔在一旁,懶散的半躺在座椅上,一條手臂橫在眼前,眸子微閉,居然有些可憐兮兮的。
這個詞一冒出來,他就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可憐兮兮。
這個詞用在誰身上都比用在季少身上適合,季少在他們眼中一向是英勇神武、未雨綢繆的角色,和可憐兮兮真的半點搭不上邊。
他專心開車,車裡沒人說話,電臺也關了,靜的有幾分詭異。
越是靜,季予南心裡那團火就越是憋的厲害,製造一場假的車禍就想讓他相信她死了?
時笙,你想都別想。
即便是死了,也要親眼看到她的屍體。
他睜開眼睛,拿起手機撥通莫北丞的電話——
此刻,三哥正在哄南喬吃飯,說是哄,其實是半強半迫,她不吃,他就含了湯低頭壓着她的脣硬渡過去。
從時笙出事到現在,她就一直沒好好吃過飯。
本想由着她,等她鬧夠了自己心甘情願的吃,但這都兩天了,她本身身體就差,經不得折騰。
莫北丞這纔不得不親自動手強迫她吃飯,雖然知道這樣也不好,但總歸比她鬧脾氣不吃來得好。
他的手機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聽到有電話進來,並沒有理會。
坐在沙發上被迫吃狗糧的喬瑾槐探着身子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來電顯示,擡高聲音問莫北丞:“是予南的,要接嗎?”
莫北丞英俊的臉驀然沉了下來,爲了他和時笙的事,南喬這幾個月一直跟他鬧個不停,心裡煩他的很。
這好不容易清靜一下又打電話過來了。
本想不作理會,但又怕他在這個關口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
季予南的性格,他是着實不敢賭。
媽的,就是個神經病。
莫北丞擰着眉,沒好氣的道:“你接了問他要幹嘛?”
喬瑾槐拿起手機,手指滑過接聽鍵,貼在耳側道:“你好,我是喬瑾槐。”
他和季予南認識,但算不得熟,語氣也是公事公辦的生疏。
喬瑾槐說的是中文,季予南也下意識的換成了中文,生硬的問,“三哥呢?”
他往身後餐廳的方向瞧了一眼,“正哄三嫂吃飯呢,估計暫時沒時間接電話,是有急事嗎?”
季予南沉默。
這段時間因爲他和時笙,莫北丞和沈南喬也鬧得不可開交,這一點,他還是很愧疚的。
也不是什麼不能與人說的事,倒是有點急,便對喬瑾槐道:“你轉告三哥,讓他替我留意時笙的動向。”
尋找時笙是個長久的拉鋸戰,他最近實在忙得分身乏術抽不出人手,如果不是因爲手頭上的事,也不會讓艾倫再有機會接近時笙。
而且在中國的地盤,莫北丞的關係自然比他要廣。
喬瑾槐對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是真的一點都不瞭解,他對莫北丞轉述了季予南的話。
南喬的眉眼冷漠而譏誚,“找屍體嗎?季總當時不發一言的走的乾脆,現在打電話來,是想了一路消不了氣,連屍體都不放過嗎?”
若是季予南不喜歡時笙倒也罷,如果是喜歡,還真是……
有點毒辣。
喬瑾槐看向一旁的莫北丞,見他不說話,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委婉的轉述了大概意思。
但兩邊都太安靜。
南喬的話,季予南一字不漏的聽了仔細。
他脣上挑出冷冷的弧度,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鞭屍。”
喬瑾槐:“……”
季予南的中文發音實在算不得標準,尤其是一些不太用的詞,很容易聽岔。一句完整的話還能根據前後的意思猜測是哪個詞,但他這麼沒頭沒腦的就丟出一個詞,就讓人有人朦朧了。
喬瑾槐乾咳了一聲,臉上閃過幾分微妙的情緒,試探性的跟他確定:“姦屍?”
“恩。”
喬瑾槐:“……”
客廳裡的莫北丞和南喬:“……”
…………
晚上應酬,對方公司的人爲了討好季予南,給他安排了兩個陪酒女郎,都是亞洲面孔,看來是特意打聽了季予南的喜好,知道他對國外的女人不感興趣。
傅隨安正要婉拒,卻見季予南擺了擺手,便安靜的坐到了一旁。
心裡卻激起了一層浪。
和季總一起應酬的次數不算少,但從沒見過他要過對方塞來的女人,連逢場作戲都不曾有。
兩個陪酒女郎一左一右的坐到了季予南身側,緊貼着他,身子幾乎都要纏上去了,“先生,我給您倒酒。”
陌生的香水味讓季予南緊緊的蹙了下眉,“想拿小費就離的遠一些乖乖坐着。”
女人一聽,識趣的往邊上挪了挪。
能來這個包間的,都是非富則貴的人,光看桌上的酒就是價值不菲,給的小費也必定不會少,她們自是不願被趕出去。
凱文的電話就在這時候打進來了。
“喂。”
“季少,季董帶人去了中國,正在四處找尋太太。”
季予南:“……恩,隨他吧。”
……
破爛的單間房子裡。
時笙第三天的時候借了手機給南喬打電話。
她的傷口沒處理,已經感染化膿了。
雖然第二天那男人用礦泉水瓶給她裝了半瓶高度純白酒來,但也只是民間的土方,比不得醫用酒精和碘酒之類的消毒藥品。
沖洗了幾次,還是感染了。
時笙身上沒錢,還受了傷,這地又偏得很,而且不知道季予南和莫北丞的人撤了沒有,不好自己出去。
在臨江,她能聯繫的只有木子和南喬了。
木子前段時間從皇家一號辭職後就換了號碼,新號碼她記不住,只能冒險聯繫南喬。
很順利,南喬接到電話後半個小時就趕過來了,還帶了紗布和碘酒。
但時笙的傷口已經腐壞,需要用刀將腐肉剔除再重新上藥包紮,相當於外科的一個小型手術。
南喬沒把握動手,給了救她的那個男人一筆錢,讓他們好好照顧時笙。
“我明天帶醫生來看你,再接你去市區。”
橋上,莫北丞的人還沒撤,車子也沒辦法開下來,時笙這張臉現在比范冰冰的還要具有標誌性,立馬便能被人認出來。
時笙有點低燒,人沒什麼精神,但怕南喬擔心,她沒讓她看出來,點頭,“好。”
南喬垂眸,看了眼她腿上的傷:“對不起。”
“和你沒關係,別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南喬走後沒一會兒,時笙便又沉沉的睡去了,大概是收了南喬的錢,那個給她又弄了兩牀被子。
這次是剛做的,棉絮的。
軟軟的,很暖,很舒服。
……
時笙沒想到當天晚上南喬就來了,不止帶了醫生,還帶了莫北丞。
那個男人一走進來,破舊昏暗的房子頓時都猶如嵌了層金邊,恢弘奢華起來!
醫生在給她檢查傷口,她卻只盯着南喬和莫北丞看,只要細細一想,就知道南喬爲什麼要帶他來。
沒有他的首肯,憑着她們兩個女人,是折騰不出什麼的,說不定剛上橋就被人給認出來了。
時笙的傷口需要去醫院處理,醫生剛準備要抱着她隨他們一道離開,就有一束強光從窗外射進來。
她原本以爲是路過的漁民,聽陣仗和腳步聲都不像,便以爲是季予南。
沒什麼好失望或憤怒的。
南喬不可能會通知季予南,唯一的可能就是莫北丞。
但她和莫北丞本身就沒有交情,如果不是因爲南喬,也就是個陌生人的關係。
所以,他幫着季予南,她沒什麼情緒。
只是,門一開一合間,沒看到的,是一張相熟的中年男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