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
季予南看了眼病牀上已經睡着的季時亦,“爸現在這種情況,以後不認識的人來探望,一定要有保鏢在場。”
“我看那人挺面善,還替你爸爸擦臉,說話都帶着笑,”她的一雙眼睛暗淡無光,“再說你爸爸現在這種情況,誰還費那個心思來對付他。倒是你要小心些,出入都要帶着保鏢隨行,也別嫌不自由。”
面善,說話都帶笑。
季予南已經大概猜出是誰了,皺了下眉,英俊的臉透着極度的厭煩。
“我去辦出院手續,護工會跟我們一道回去,復健師明天直接去別墅。”他邊說邊往外走。
“予南,”溫如藍叫住他,遲疑了一會兒,“你爸爸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季氏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如今,都交給你了。”
她雖然不知道季予南最近在做什麼,但多少聽到些風聲,知道季予南讓時笙去季氏任職,還是做副總經理。
“公司的事我有分寸,爸這邊,你就多費心照顧。”
……
季予南送季時亦回去,季家的傭人還不知道季時亦出事的事,艾米麗開門,第一眼就看到輪椅上的人,那句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的‘先生’直接卡在了喉嚨裡。
但震驚只在短瞬間,季時亦不悅的擡頭去看時,艾米麗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了,“先生,太太,少爺。”
季予南沒進去,“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
“不在家裡吃飯嗎?已經中午了,你就算回公司上班也得吃飯吧。”溫如藍已經好長時間沒見着季予南了,總想多說幾句,多看幾眼。
“我回公司吃,有個會議,趕時間。”
說話間,他已經往外走了幾步了。
溫如藍急忙道:“那週末你回家吃飯,我讓艾米麗做你愛吃的菜。”
她殷勤的看着季予南,生怕他會拒絕,“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就吃一頓飯。”
季予南沉默的看了溫如藍半晌,有那麼一兩秒的時間想答應下來,但最終他還是冷淡的拒絕了:“這周沒空,公司最近事情很多。”
溫如藍眼睛裡灼亮的光很快熄滅,有些魂不守舍的目送季予南上車離開,然後才‘哦’了一聲。
艾米麗見她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太太,進去吧,少爺最近可能只是太忙,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以前少爺只是和先生關係不好,但不知爲何,最近少爺和太太關係也不好了,已經好久沒回來了。
家裡終日都籠罩在一股陰鬱的氣氛中。
溫如藍自嘲,轉身進去了,“是啊,太忙,報應,這都是報應。“
最後一句,她聲音很低,近乎喃喃自語。
她吩咐艾米麗,“把一樓房間收拾出來,以後先生就住一樓。”
……
季予南迴到公司,剛出電梯,傅隨安便迎了上來,“季總,兩點半在……”
“打電話讓時副總經理來趟我辦公司,行程表放在我桌上,不用唸了,”他頓了下步伐:“算了,我給她打。”
傅隨安:“是。”
他推開辦公室門,脫了外套掛在撐衣架上,打開電腦,等開機的時間,他隨手點了支菸,撥通了時笙的號碼。
“把解決不了的文件帶上來,今天下午就在樓上辦公。”
……
時笙上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她敲了敲門。
“進來。”男人沉穩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時笙推門進去,手裡還抱了一疊文件。
她今天穿的是套黑色小西裝,頭髮全部挽起,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
精明幹練。
季予南擡頭,用下顎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搬個凳子過來。”
時笙搬了個凳子坐到他身側,翻開文件,像小學生對着輔導老師一般,指着其中一處問他:“這裡。”
忙碌中,時間也過得很快。
季予南兩點半有個應酬,他看了眼時笙:“你跟我一道去。”
時笙很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倒也沒有拒絕,合上文件跟着站了起來。
***
時笙從任職季氏的副總經理到去中國只有兩個月,兩人都自覺的沒有再提那些父輩的糾紛。
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每天一同上下班,但除了工作上的交集,再沒有半點牽扯。
兩人似乎都在有意無意的避開。
季予南也沒有再動不動就吻她,他變得越來越冷漠,甚至有些喜怒無常。
有時時笙在工作上犯了錯,他甚至會大發脾氣,即便是在公司,也沒有半點顧慮,和對待一般的下屬沒有區別。
公司的議論聲漸漸小了。
就這樣看似相安無事,但又時刻讓人心生不安的度過了半個月,時笙見到了最近一直深入簡單出照顧季時亦的溫如藍。
她沒有直接和她聯繫,而是讓公司前臺來跟她說的。
約她十二點半在附近咖啡廳坐坐。
言辭間,全是在徵詢她的意思。
時笙答應了。
中午下班,她走出公司的玻璃門,正想着怎麼聯繫溫如藍,沒有電話,也沒約定具體的地址,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按喇叭。
下一秒。
車門推門。
溫如藍從車裡下來。
時笙走過去,沉默了半晌,才稱呼道:“董事長夫人。”
溫如藍勉強笑了笑,按理說,予南和時笙已經結婚了,她應該隨予南叫她一聲‘媽’,但她也知道,以他們兩家的恩怨,這個要求太強人所難了。
所以,她也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上車吧。”
時笙彎腰上了車。
溫如藍緊跟着也坐了進來,“我選地方,可以嗎”
她說話的態度不像是對着個晚輩,處處透着小心翼翼和遷就,時笙有些不習慣,拘謹的道:“好。”
溫如藍鬆了口氣,吩咐司機,“去我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她約時笙,沒有問過予南的意思,怕他看到會生氣。
車子行駛的很穩。
車裡沒人說話,安靜的過分。
時笙看着窗外,溫如藍倒是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和時笙本就不熟,第一次見面又不愉快,如今更不知道怎麼去切入了。
半晌,才找了個尋常的話題,“你……在季氏還習慣嗎?”
時笙剛要回答,被司機打斷了,“太太,那好像是少爺的車。”
溫如藍猛的回頭。
後面緊跟着的,果然是季予南的車。
溫如藍不知道她回頭之前他是還沒追上她們,還是隻一直跟着,但在她回頭之後,車子便越過她們,橫在前面,攔住了去路。
“太太?”
司機回頭詢問溫如藍的意思。
後面沒有車攔着,要走倒是能走掉,只不過以他的車技,能走多遠就說不好了。
“不用躲。”
她來找時笙,本就是打着想通過她,和季予南緩和關係的目的,並沒有要對時笙做什麼或者說什麼過分的話,更不會強行帶走時笙讓他們兩人關係更僵。
季予南推開車門大步朝他們走過去。
沉着臉,身上盡是冷硬的深重戾氣。
他走到後座,拉開時笙這一邊的車門,沉着嗓子對裡面的人說道:“下車。”
時笙皺眉,四平八穩的坐着,“董事長夫人找我有事。”
她答應溫如藍出來,大概是覺得她可憐。
明明是長輩,卻因爲丈夫做的那些事對她一個晚輩唯唯諾諾、小心翼翼。
季予南的目光這纔看向一旁一直盯着他的溫如藍,嗓音沉得厲害,“我說了,不要找她,我和她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
溫如藍急忙搖頭,“我只是找時笙喝杯咖啡,沒有其他意思,我希望你們能夠和好,別被過去我……”
“不需要,”季予南打斷她的話,彎腰將時笙從車裡抱了出來,“我的事,你不插手我就很感謝你了。”
他看了溫如藍一眼,抱着時笙徑直走到了前面的車旁,將時笙放進了副駕駛。
溫如藍還沉浸在季予南最後看她的那一記視線裡。
後來她才明白……
他是在求她啊。
求她不要見時笙,不要和她說話。
…………
季予南關上門,繞到駕駛室。
一踩油門,車子猛的躥了出去,連半點緩衝都沒給時笙。
如果不是凱文正好看見時笙上了媽媽的車,那些他爲了留住時笙千方百計想要掩蓋的醜陋真相,說不定就要徹底暴露在陽光下了。
他不敢想,如果時笙知道當年的事不止是他爸,連他媽還插了一腳,不知道會怎麼樣。
說不定,連兩月之期都沒了。
爲什麼要上她的車?
不是恨季家的人嗎?爲什麼要上她的車,還和她去喝咖啡?
這些質問在他心裡橫衝直撞,但他不敢衝着時笙發火,只能將滿腔的憤怒都發泄在車速上。
周圍都是寫字樓,這個點又是下班高峰期。
兩邊車道都是車子。
季予南就在這跟蝸牛爬行的車流中左右穿梭,全然不顧交通法規,變道的燈也沒打,好幾次都差點和後面駛來的車撞上。
時笙緊緊的拉着車頂的拉手,嚇得臉色都變了,擡高了聲音吼道:“季予南,你瘋了?”
“要瘋也是被你逼瘋的,時笙,我他媽……”
該拿你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