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頭,望着施豔豔那張高傲冷漠的臉。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我,不要可憐她,不要可憐她,千萬不要可憐她!如果我現在心軟了,那麼一切的努力,就將全都前功盡棄。
我將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糖糖姐說過,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女局長也告誡過我,讓我不要可憐施豔豔,可是現在,就在此時此刻,我望着她站在樓頂的這一剎那,心卻像在滴血一般。如果我不救她,她就會跳下來。縱使她再可恨,可她也有母親,也有朋友,也有親人。
我這樣做,跟個殺人兇手又有什麼區別?這輩子我想我都不會再睡一個安穩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也變得跟他們一樣卑鄙了,這難道就是我想要的樣子麼?我開始懷疑自己……
“啊!我的天啊!她真的要跳了!”周圍有幾個人看見施豔豔穿得紅色高跟鞋掉落下來,大家都怕砸到自己,急忙用雙手護在腦袋上。鞋子從高處落下,發出一聲悶響。摔掉了上面的水晶鑽石,鑽石被摔得粉碎。
人命關天,如果我再不做出選擇,施豔豔就真的跳下來了。
“林雅青,你別衝動,如果你現在推翻,咱們倆可就都要完蛋了。”康叔叔站在我身後,小聲的說道,他已經看出我在動搖了,我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放在別人身上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可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的。
我有權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沒有權利替別人的命做決定。
“對不起!施豔豔!你下來吧,只要你下來,我會公佈真相!我會告訴天下所有的人,那張照片,跟你無關!”終於我沒能忍住,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通知的糖糖姐跟後媽,她們倆居然在這命懸一刻的時刻,出現在了主教學樓面前,然而她們出現的太晚了,我已經朝樓頂的施豔豔喊話了,而且在場所有的學生跟老師也都聽見了。
施豔豔背後早就潛伏好的警察立馬上前將她抱了下來,看到她安全着陸,我這才舒緩的鬆了一口氣。施豔豔被警察攙扶下來時,我能看到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嘴角提着惡魔般的笑容。
施婷婷從我身邊經過,直接推了我一下,她急忙跟着警察一起攙着施豔豔,兩姐妹就算是有天大的仇,畢竟也是一家血脈,就算她願意爲了幫我揭露施豔豔的真面目,她也不可能願意看着自己的親妹妹自殺。
我知道,我輸了!果然,我的心,還是不夠狠……
糖糖姐見來晚了,狠狠地一跺腳跟,她因爲穿着高跟鞋,這一跺,差點一個踉蹌摔一跤,後媽急忙扶住她。
“氣死我了!楊姐!你看看你閨女!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可憐那個施豔豔!可她還這樣!我不管了,以後有關你們倆的事,我一件都不管了,林雅青,你自生自滅吧!”糖糖姐朝着後媽發了一通脾氣,甩開後媽的手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學校。
我垂着頭,雙眼早已被眼淚弄得模糊不堪,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也不敢後退,只能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裡。旁邊有些同學走到我身邊來,有的看我,有的朝我吐口水,有人罵我是個傻逼,卑鄙小人,這麼小的年紀居然懂得誣陷老師,真是下作的狗雜種。我全都聽進了心裡。
我想,自作自受八成就是在形容我吧?可是我真的很怕,我怕施豔豔會從樓上跳下來,在我面前摔得血肉模糊,摔出一攤血水。我怕施豔豔真的化作一隻厲鬼,每天糾纏我。更怕自己這輩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譴責,終日寢食難安。這些對於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我來說,太過殘酷了。
康叔叔也氣得不行,不過在學校裡不好發作,他只好回了教室。其他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最後只剩後媽在我身邊。後媽走過來,對着我嘆了口氣,用手摸了摸我的頭髮,她在我耳邊說了什麼,但我一句都沒聽清,整個人只是木納的跟着她往學校的大門走。
走了一會,我頓住腳,轉過頭跟後媽說:“媽,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先回家等我吧,等我走累了,我就回家。”
後媽擔心的看了看我,點點頭,然後一個人繼續向前走。每走幾步她還會回頭望望我,眼神之中盡是擔憂的神色。
我一個人順着馬路繼續向前,腦子裡一團亂麻。我從兜裡掏出剛剛王翰的那張紙條,上面的地址正好距離我現在的位置不遠,我便打算去看看劉俊。
劉俊租了間一樓的村屋,這屋子的感覺就跟後媽還有糖糖姐住的那種房子差不多。一間小小的平房,二十幾平米,不過還好帶衛生間跟廚房。我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可是半天都沒有人迴應,我趴在窗戶上往裡面瞅了半天,以爲劉俊不在家便準備轉身離開了。
誰知剛一轉頭,我便跟迎上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劉俊低着頭看手機也沒看到我在門口,手裡還拎着一碗米線,撞了我之後手一鬆也扔了出去。
望着地上的米線,劉俊氣得差點朝我揮拳:“可惡,這可是我的晚飯!”可當他看清撞他的人是我時,拳頭卻慢慢地放下來。他的一隻眼睛變得烏青,看不大清楚東西,嘴角也有淤血的痕跡。望着他這幅樣子,我微微有些心疼,畢竟他是因爲我纔跟家裡鬧翻的。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摸摸他手上的臉,卻被劉俊一把拍開。
“你來幹什麼?是來諷刺我現在活的有多落魄嗎?如果是,那麼你請回吧,我因爲你,活的糟透了!可以走了嗎?”劉俊氣得打開門鎖便進了去,把門摔得震天響。
“劉俊……對不起……”我在門口把這句話說出來後,就轉身離開了。既然他不願見我,那我還是消失爲好。剛轉身走出去幾步遠,劉俊卻突然從屋子裡衝了出來,他從背後一把抱住我,雙手緊得讓我都快要斷氣了一般。
“林雅青,你別走……你剛剛是不是出事了……”
劉俊的這一抱,令我鼻子一酸,我轉過身,淚眼婆娑的望着他受傷的臉,於心不忍的說道:“是我沒用,施豔豔站在樓頂上自殺,我實在是裝不下去了,我承認,我沒有她狠,沒有她手段高明,我輸了,今後我再也不能上學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道個歉,畢竟當初你幫我撒了謊,還因爲我被家裡人打,可我卻這麼不爭氣,劉俊,原諒我吧!”
劉俊將我摟的更緊了,他心疼的說道:“傻瓜,我幫你,從來沒想過要你報答。答應我,別再做傻事了好嗎?”
我點點頭,“我林雅青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會再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