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從高架橋下來,駛進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道上,江哲秀坐在母親舒亞薇的身邊,他把頭斜斜的靠在車窗上,眼睛看着窗外沉默着沒有說話。
而舒亞薇一直低着頭翻動着手裡的文件,當車子進入一處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她突然把手裡的文件朝他身上摔過去然後一臉平靜的說“這是後天需要籤的合同副本,你一會上去拿給熙若,她會處理的。”說完低下頭,把手機裝進Gucci皮包裡“到了,你下車吧,我在車裡等你。”
江哲秀一動不動的望着掉在他腳邊的幾頁合同,當他意識到他們現在正在玫瑰酒店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的時候,他稍微的彎了下腰撿起那幾頁已經散開的合同,揚起一張因爲激動而顯得更加蒼白的臉說“什麼合同那麼急啊,還是您希望我上去睡她,要不要派人守在門口看熱鬧,然後隨時向您彙報呢。”
昏暗的車箱裡與母親無聲的對視中,那種安靜得讓人恐懼的氣氛讓他想迅速逃離開。
下車的時候,江哲秀用力的關上了車門,他緊緊的握着手中的合同恨不得把它們團成一團廢紙,他似乎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委屈和不滿。
李小斯送母親回家後,車子開出小區地下停車場,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他掃了一眼斑馬線上行色匆匆的人羣,然後擡起頭看着前方不斷跳動着的紅色數碼牌,胸口一直壓抑着的憤怒這兒會讓他有點呼吸不上來了,他清楚的知道他煩躁的來源不是來自那個叫陳建國的男人對父親的辱罵,也不是來自母親對人依依不饒的個性,而是那張像刀片一樣鋒利的照片,從打開手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插在他的心臟上,深深淺淺的划着口子。
林妍回辦公室把手套和圍巾裝進揹包裡,在同事們的竊竊私語下離開行政大樓,她穿過操場,穿過被白雪覆蓋住的小路,她雖然沒有哭出聲音,但眼淚卻一遍又一遍的被吸進鼻腔裡,在冬日漫無邊際的嚴寒中變成無數個細密尖銳的針頭。
殯儀館走廊裡,藍以琳被幾個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一路往門口的方向拖拽着,她一邊哭喊一邊用力的掙扎,但她的力氣太小了,根本就沒有辦法從他們的手臂中掙脫開。
走廊裡一排大概有十多個房間,今天光出殯的就有三戶人家,所以前來拜祭的親友特別多,藍以琳父親的遺體就停放在靠近中間位置的一個房間裡,門口立着藍府的牌子,也在藍以琳被人拖出來的時候撞倒了,這會兒正被身後擁擠着看熱鬧的人踏在腳底。
“孫丹麗,你憑什麼打我,你個賤人你憑什麼打我。”藍以琳尖銳的哭罵聲在充滿死亡氣息的殯儀館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會兒一個腰上繫着白色孝帶的女人從身後的人羣里正張牙舞爪的朝藍以琳撲過來,要不是被一個年紀同樣大的女人從身後攔着,又一個巴掌顯些就要落在藍以琳的臉上了。
“你都快30歲的人,怎麼那麼不懂事,你還有臉在這兒鬧,你想讓親戚看你爸的笑話,讓你爸死不瞑目嘛?”孫丹麗瞪着一雙像狐狸一樣狡猾的眼睛,就像恐怖片裡又惡毒又奸詐的後媽一模一樣。
“爸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要不是因爲你,爸是不會拋棄我和媽媽的,他也不會短命,都是因爲你,是你害爸折壽的。”藍以琳試圖掙脫開抓着她手臂的陌生男子,可是越掙扎手腕越被對方緊緊的抓着,勒得她快要沒有力氣了。
“天地良心,你爸是發生意外才死的,你搞清楚不是我害死的,你就是眼氣,眼氣你爸疼愛多多,不疼愛你。”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去死,去死。”藍以琳用力的哭喊着,她恨不得撕爛這個女人的臉。
“今天是我孫丹麗辦事情,你們誰都別攔着她,死丫頭敢跟我撒野,看我怎麼教訓你。”說着孫丹麗便朝她揮起了巴掌。
走廊裡到處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在所有人都以爲那個剛剛被打的女孩子又要遭遇不幸的時候,人羣裡突然衝過來一個高大的男子,他迅速的抓住孫丹麗馬上就要落下來的巴掌,擋在了藍以琳的面前,只聽見孫丹麗哎喲的叫了一聲,周圍一小圈人突然安靜了下來,然後那兩個抓着藍以琳手腕的中年男子他們打量着那個高個男子一身貴得要命的衣服後面面相覷。
他們放開已經癱坐在水泥地上的藍以琳,向身後的人羣裡退了幾步。
“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孩子,是不是太過份了。”說着,他用力的放開了那個被他制住的女人的手。
藍以琳擡起頭,看着那個擋在她面前個子高高的男子,他微微的側着臉,沒錯他是劉明希,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地方竟然會遇見劉明希,其實在看到他後背的那一刻她就猜到是他了,只是她沒有想到他會站在她的面前爲她阻擋那個落向她的巴掌。在這個一點暖氣都沒有的走廊裡那種刺骨的寒冷空氣裡,他寬闊而結實的後背像一條溫暖的毛毯把她溫柔的裹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