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炙熱的照射在板油路上,像是一口被加熱的電飯鍋,無論走到哪裡身上都感覺熱乎乎的。
離開醫院,林妍拿着母親的體檢報告隨着密密麻麻的人羣朝前面的公交站點走過去。
等車的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林妍穿着校服站在隊伍中間顯得格外顯眼。等了好一會兒,217路車,502路車,一輛接一輛從面前駛過,偏偏林妍等的環路車始終沒有一輛經過。林妍探出身子朝馬路一側遠遠的望過去,並沒有望見環路的蹤影。因爲等得太久,天氣又熱又幹燥,有幾個人實現等不下去了,就跑出隊伍走到馬路邊上去攔出租車了,剩下的七八個人依舊站在原地等着環路車。
天空儼然是一面巨大的凹凸鏡,聚集着所有的熱量,就連偶爾吹過來的風也是熱的,林妍拉開書包的拉鍊,取出礦泉水喝了起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從什麼地開過來的白色私家車,直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出聲音來。
“喂,林妍,去哪,我送你。”少年淺棕色的頭髮在光線的照射下閃着耀眼的光亮。
順着聲音,林妍從隊伍中探出頭來這才發現從白色轎車裡朝自己招手,頭上還粘着紗布的江哲秀。
排在林妍前面的一對情侶,女的不時回過頭來好奇的朝自己望一眼。林妍很快感覺到了人們臉上細微的變化。林妍猶豫了一會兒,是和他說話,還是不和他說話,就在猶豫的幾秒鐘,車上的人好像已經耐不住性子了,直接下車朝林妍跑了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公車馬上就來了。”林妍有些驚慌的推讓着說,臉上還是不好意思的紅了起來。
“快點上車吧,不要害我被開罰單。”江哲秀不聽林妍說什麼,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就直接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面走。
人羣中還是飄出幾句酸溜溜的話來,例如:
“真羨慕,一定是男朋友吧。”
林妍拗不過他,也不好在大馬路上來回的推讓,只能乖乖的坐上他的車。
汽車緩慢的行駛在大馬路上。
林妍坐在副駕使位置上,車裡的冷氣開得很大,和外面燥熱的空氣彷彿是冰火兩個世界。林妍很少能呆在有冷氣的地方,一時間適應不來,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是太涼了嘛,我把冷氣關小點吧。”江哲秀這才注意到林妍哆嗦着抱着手臂,可能是自己把冷氣開得太大。不過自己竟也會有這樣細心的時候。
“你拿着什麼?”李小斯看了看林妍一直抱在胸前的檔案袋說。
“哦,是我媽媽的體檢報告,我來幫她取。”林妍頓了頓,看着他握住方向盤細長白靜的手指接着說“其實那天我也想和小斯一起去醫院看你的。。但是.”林妍張了張口,始終不敢擡頭看他的眼睛。
“被老師叫去問話了嘛,我聽小斯說了。我媽媽有給老師打電話解釋說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小心的。”江哲秀認真的開着車,沒有回過頭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不管怎麼說,你沒事了,就好了。不然我真得會責怪自己的。”林妍皺起眉毛,心有餘悸的說着。
“你是在擔心我嘛?哇。被人擔心的感覺真好。”江哲秀從後視鏡裡望着林妍的臉,終於露出牙齒燦爛的笑起來。
“哦,這樣啊。”林妍吸了口氣,不好意思的彎了彎嘴角。剛坐上他的車的時候感覺特別的尷尬,其實仔細想想,對於一個留過學的人來說,載同班同學一段路,也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在林妍看來,還是覺得特別不自然,特別尷尬啊。不過現在望着他燦爛的笑容,像個孩子一個樣清澈明亮的笑聲,此刻所有的警惕,尷尬,捌扭,竟也發生了某種化學變化,一下子竟也感覺熟悉起來了。
其實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江哲秀站在四樓電梯口和李小斯的父親打招呼,剛好看到站在電梯裡面的林妍,想叫住她電梯門就關上了。林妍的臉也漸漸的消失在兩扇鐵門的後面,那一刻的感覺是可以用失落來形容的吧。之後也是完全不在狀態中和李小斯的父親說了一會話,便被護士帶去處置室換紗布了。記得護士告訴自己,換藥的時候可能會有點痛,其實那個時候根本就感覺不到一點痛,因爲滿腦子想得都是林妍低頭,擡頭,眨眼,皺眉的表情。
換好紗布走出處置室,江哲秀站在四樓的電梯口等電梯,電梯從18樓緩緩的下降,17、16、15,看着漸變得數字,心臟突然就用力的跳起來,一個想法驟然而生。
江哲秀顧不得任何猶豫便推開安全出口的大門,三步二步的從四樓的樓梯上一口氣往負一層的停車場跑下去。取出車,便開往人潮涌動的大街上去,但卻無法確定她往哪個方向走,只能開着車圍着醫院周邊繞起圈,那一刻,他也覺得自己怪異的像是一頭髮瘋的山羊,到處亂撞。一心只希望她沒有走得太遠,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竟然在附近的公交站點讓自己找到了。就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一直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穿過人行道上一條條白色的班馬線,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
我終於看到了那個讓我惶惶不安的人。
是你嘛,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