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的書店裡出來,便看到從前面緩緩走過來的朱熙若,她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鏡,一身淺藍色的風衣,微卷的長髮自然的垂在胸前,手上拎着一個精緻的旅行箱,像極了那些在機場裡遇見的大牌明星,旁若無人優雅的朝候機大廳走過去,直到她也驚訝的發現了站在前面的林妍,她才吃驚的摘下墨鏡,用一種複雜的表情望向她。
“你去哪?”
她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問向對方,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向,朱熙若先是笑了笑,然後淡定的說“我要去法國。你呢?”
“我和我媽準備回國了。”她看了看熙若一臉平靜的表情,然後笑了笑說。
“哲秀他知道你回國嘛?”她淡淡的問着,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了。
他一定還沒有看到那封信,所以沒有辦法將我的心意轉達給熙若,怎麼辦,熙若她就要去法國,那麼他們不是就要分開了嘛?怎麼辦嘛?
“熙若,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去法國好不好?”她有些激動的突然握住她的手,雖然熙若一直在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是想看看她倒底是不是像她寫給哲秀的那封信上所說,她是真心想祝她和哲秀的。
“是你不要走纔對,我去法國,你不是應該開心纔對嘛?這樣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嘛?”
“熙若,我和江哲秀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
“爲什麼,你不喜歡他嘛?”
林妍彎起嘴角,臉上浮現起淺淺的微笑來“剛來美國的時候,我以爲美國就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到處都是摩天大樓,其實你只要仔細的圍着它繞一個圈,你就會發現,有一些距離它們很近的低矮舊屋,難道就因爲一句喜歡,它們就可以永遠拼排而立嘛?”林妍望着她似懂非懂的眼睛,“與其隨着時間的流逝,那些低矮的舊屋終究是逃不過被拆除重建的命運,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妄想在時光的洪流中能與它永遠在一起。”
“是我中文變差了,聽不懂你的話嘛?”朱熙若望着她勉強露出笑容的眼睛,卻看到她眼底晃動着的淚光。
“這個不值什麼錢,但卻是我來美國之後從一箇中國留學生那裡買到的一個玉石製作的髮簪,是我非常喜歡的,我把它當成寶貝一樣,因爲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送給你,所以,這個希望你可以收下它,好嘛?”林妍從盤她的頭髮上取下那個精緻的玉石髮簪,放到她的面前。
“林妍,你真得是這麼想的嘛?是真的嘛?”朱熙若望着那個被她從頭髮上取下來的髮簪,晶瑩通透的閃發出耀眼的光芒來。
登機口
“希望我們有機會能再見面。保重。熙若,我的朋友。”
“保重,朋友。”
那些與親人,朋友,愛人的告別,帶着難過和悲傷的情緒,擴散在機場的每一處角落裡。
有些人離開了,就再也遇不見,帶着永不相見的悲壯淹沒在人生巨大的洪流中。
站在登機口附近的地方,朱熙若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望着那架載着林妍的飛機從地平線上緩緩划向天空的時候,心裡一陣莫名的低落。
直到被面前登機口處傳來的一陣嘈雜聲才轉移開了視線。
“先生,您不能進去,飛機已經起飛了。”
“我有朋友在飛機上,叫林妍,請你讓我上去,我有話要和她說,她不可以走,不可以,不可以。”他憤怒的撲向登機口,卻被工作人員一次次阻攔了下來。
“先生,您再這樣,我們要起訴您防礙公共安全了。請您回去吧。”
“您們說謊,她沒有走,她還在飛機上。”他正想再次衝進去,卻被人從身後一下子擁抱住,他才突然僵硬的停了下來。那一刻,他竟覺得從身後抱住她的人是林妍,是她吧,一定是她吧,他不安的祈禱着,也許她還是捨不得丟下自己的,一定是她,千萬要是她啊,直到他聽到熙若的聲音,接着是心臟破碎的聲音,就好像是整個機場的玻璃屋頂轟的一聲裂成千萬塊碎片從他的頭頂一塊塊的掉了下來。
“哲秀求你了,不要這個樣子,你不要這個樣子好嘛?”她抱住他,緊緊的抱住他,早已哭花了一臉精緻的妝。
他微微的皺起眉毛望向巨大的玻璃牆外一架漸漸消失在雲層中的客機。
她走了,沒有一句話。
他失落的站在過往的乘客中央,眼神木訥的望着大理石地面,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要去法國了,沒想到臨走的時候還會見到你,更讓我想不到的,竟然會是這種方式。”熙若望着他的臉忍不住流出眼淚來。
他慢慢的轉過身來,望着熙若蒼白的臉,眉頭比之前皺得還要厲害。
“對不起,保重。”
也許這是他唯一能對她說的。
“你不想知道她臨走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嘛?”她抓住他的手臂,走到他的面前,凝視着他的眼睛。
從機場離開,他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開着車在城市裡漫無目的轉着,腦海裡浮現出林妍對熙若說的話,原來她那麼在意他們之間那些所謂的距離。
他摸了摸放在西服裡懷的髮簪,想起熙若臨走時對他說的話。
“這髮簪是她送給我的,她說這是她非常喜歡的東西,可我卻覺得太老土了,有機會你還給她吧。我想,我應該沒有機會再見她了吧。”
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朱熙若在經過安檢口回過頭去看他的時候一臉悲傷的神情。
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十年的時光,隨着那道緩緩關上的大門,轉瞬間戛然而止,青春跳出紅色的光影,如同那一抹最炫燦夕陽,落向西山後,迎接大地的是漫無邊際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