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鬆後來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話,爲我今後的生活,他作了最詳盡的安排和指點。我感覺我全部聽進去了,又感覺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後來,我起了身,我說要回家收拾東西。然後。我抱着湯罐起了身。我往病房門口走時,莫文鬆喊我的名字。我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看他。
然後他說:“開車慢點。”
我邁步出了病房,想起來,這是我第二次經歷分手。和徐召清分手那時,因爲他劈腿,我憤怒的將證據甩在他臉上,徐召清面對證據,朝我大吼:我們分手吧。
那時,畢竟還年輕些,覺得分手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但爲了爲賦新詞強說愁,我還是煞有介事的從上海跑來了深圳。那時,覺得這樣的舉動便是對一段感情的交代。
現在,我又被分手。我想,我是不是應該離開深圳。我得找個新地方對這段感情也做個交代。
渾渾噩噩的出了住院部,然後我往停車場走去。路上,幾次都像個睜眼瞎一樣跟迎面走來的人撞到一起。
上了車,我靠着座椅發呆。按照常規步驟,這個時候我應該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大哭。於是,我雙臉捧着臉,開始低低的嗚咽起來。可淚腺好像突然壞掉了,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我和我傾盡所有熱情去愛的男人分手了。我總得做什麼失常的事情纔算正常吧?我努力的想,那我要去做點什麼呢?
我啓動了車子,開到醫院大門時,我停了好一會兒。回家的路往左還是往右。我有點糊塗了。後面的車子一直按喇叭,我晃了晃頭,打着方向盤慢慢的駛入了車流。
開了一小段路,我的響起來。鄧瑞瑞給我打電話來了,我猜測莫文鬆給她打了電話,他肯定擔心我出什麼事情。
“瑞瑞。”我接起了電話。
“雲邊,你在哪裡?”她急促的問道,“你是不是在開車?”
“我沒事兒,真的,一點兒事都沒有。”我緊緊的抓着方向盤。
“你現在給我靠着邊慢慢停下來,立刻,馬上,聽到沒有。然後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哪了?”她那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她在跑步。
“剛出醫院,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我又晃了晃頭,好讓精神更集中一點。
“靠邊停車。”她尖叫着吼了一聲。
“好。”我掛斷了電話。
我聽了鄧瑞瑞的話,靠着邊停了車。車裡的冷氣好像太足了一點,冷得我感覺牙都痛起來了。關掉了冷氣,我趴到方向盤看着人行道的來來往往的路人。
莫文鬆說把寶安那套房子贈予我,他還說,他給我存了一筆錢,這筆錢能讓我下半生衣食無憂。他還說,無論我還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母親給我的那箱珠寶都只給我一個人。
我和莫文鬆談了一場戀愛,因爲這場戀愛,我擁有了我二十五歲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萬千財富。這麼一想,我覺得根本沒有理由傷心。相反的,我應該去買一瓶香檳。然後找上相好的朋友們大肆慶祝一番,畢竟這年頭除了中彩票,再沒有比這更好賺的錢了。土雙央亡。
可我還是想問問老天,能不能用這些錢,換回我和莫文鬆最初的愛情,換得我們的一生安寧?
我跟着鄧瑞瑞回了她家,一到家她就打了一盆熱水。大熱的天,她幫我擦洗了半天,她說我冷得像塊冰。
我以爲我會大病一場,再不濟情緒緩過來後,也該好好哭一場。但奇怪的是,我沒有。我在鄧瑞瑞家住了一天後,第二天起牀後,我便精神抖擻了。
我說我要去上班,鄧瑞瑞拼死不讓。她一改從前那潑辣的態度,一個字都沒罵我。非但沒有罵我,她還像個更年期婦女一樣開導我,她說,雲邊,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更值得的男人。
因爲鄧瑞瑞的強行阻攔,我在她家無所事事的住了三天,這三天,她寸步不離的守着我。就連上廁所,她都要隔着門不時喊我幾句。
我覺得她有點神經兮兮,我只不過分手了。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有人在經歷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在好好的繼續過日子,我也一樣會好好過日子。
總不能失戀就自殺,長胖就絕食吧。
這三天,我去過兩次醫院,兩次,莫文鬆都閉着眼睛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這三天裡,我還給他打了一次電話,他的關機了。
鄧瑞瑞勸我看開點,我自嘲的笑了笑,他都說了分手,怎麼會還給我反覆的機會?
在鄧瑞瑞家捱到第四天,她見我每天好吃好喝好睡。將信將疑的看我半天,想了又想,她便答應了讓我去上班,主要是她也得去上班了。
我回到了公司,象過去一樣,我按時上班,下班,接待客戶,下工廠。
日子一天又一天,我聽說莫文鬆出了院。聽說,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沙井那邊。聽說,他現在變得愈發的沉默,聽說,那個趙朵朵被人打了,我還聽說,馬豔秋現在經常出入他的公司。
所有的這些聽說,都是李兆亭告訴我的。我覺得他簡直有病,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可能他真的有病,不管我多麼冷淡,他都堅持向我彙報莫文鬆的情況。
我終於發了一次火,他沉默了好久才說,他說,雲邊,那我以後什麼都不說了。
大約隔了有一個月的時間,有一天,我回到家後,發現莫文鬆回來過,家裡所有關於他的東西全都搬走了。這套大房子裡,只剩下我和我的東西。
站在客廳裡,我感覺我象一隻走進了沙漠的小狗,好像到處都是路,又好像無路可走。房子這麼大,可是它卻不再是家。一個人的房子,不叫家,那只是容身之所。
莫文鬆搬走了他所有的東西,這個家,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坐在上二樓的樓梯上,坐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認識到我和莫文鬆分手了,認識到他可能徹底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之中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