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謊言

好仁後來連怎麼驗的商品怎麼籤的收據都忘了。

大夥走了之後,他就一直蜷縮坐在客廳茶几前的地毯上,對着那本已經翻舊了的雜誌來回翻,來回地看。

雜誌的內容並沒有點名道姓說照片上這兩個人是誰。

但是,這種明顯留下懸念的爆料方式,有刻意提高銷量之嫌,好仁一想到下一期一出便是他和文浩的死期,不由得連心都抖了。

怎麼辦?

好仁慌張想着,趕緊摸出手機給文浩撥去電話

無奈,打了無數次,都不見文浩接。

好仁一直撥,一直撥,緊張得連手都抖了。

他越發坐立不安。

等待的每一分鐘都變成了煎熬。

眼看着,天,漸漸暗下來了,他往掛鐘那一看,已經快七點,想了又想,決定還是先回蔣宅算了。

計程車只把他送到了蔣宅外面。

守門的跑來打開大閘邊的小鐵門,好仁一路往上,如同爬山,走得有些喘,末了,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

還沒喘回氣來,門就往裡開了。

開門的僕人一見到他便是怔了一怔,末了,趕緊打招呼,道:“……六爺。”

好仁點了點頭。

他走了進來,突然反應過來,覺得僕人看到自己時的神色不對,微微蹙眉回頭看了一眼,卻只見僕人忙活去了。

他想,可能是自己多慮了。

也許是自己心裡懸,所以,總覺得風吹草動都是個事。

他安慰着自己,那雜誌上的照片已經做過模糊處理,不會有人認得出那就是他們倆。

一邊想着一邊踱上二樓,剛來到客廳門口就聽“啪”地好大聲,好仁一擡眸,看到眼前的,當場怔住了。

文浩就跪在地上。

蔣老頭子就站在文浩面前。

那一張老臉怒不可竭,另一巴掌又再狠扇文浩的臉上。

“你們在幹什麼?”

好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前的,看着,整個人都愕了。

這是蔣老頭子自個的親生兒子啊。

跪在那,兩邊臉頰紅腫非常,嘴角還帶着血,被打得眼冒金星,眼看人都快跪不住了。

一本雜誌劈頭蓋臉直接砸到了好仁臉上。

好仁本能起手一擋,雜誌“啪”地往地上一掉,好仁低頭一看,一下心驚了。

看來是他太樂觀了。

以爲那照片這麼模糊別人認不出來。

但是連他自己一眼都能猜出是誰,家裡的人,日對夜對,又怎麼可能辨不出那就是他。

“蔣家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蔣老頭子怒瞪好仁,咆哮。

末了,他指着好仁,對文浩:“……你明知道他是個混賬東西,你明知道他是你叔,你還跟他攪在一塊

!”

“沒出息的東西!”

蔣老爺子一起腳就踹文浩身上。

好仁眼見倒吸一口冷氣,文浩一個不穩,往後一摔,差點腦袋就磕到那水晶茶几上。

蔣老爺子是越打他越狠。

文浩是越被打越恨。

文浩牙一咬,狠眈蔣老爺子,要起身,司馬身邊的那兩保鏢以爲他想還手,上前一腳踹他膝後,一下把他制趴跪回地上。

膝蓋好痛。

文浩一雙陰柔的眼睛,現在恨得都能滴出血來。

但是沒孃的孩子就是沒人疼。

一旁眼睜睜坐看着蔣老頭子打人的蔡雲雅和齊翠雲雖說也算是文浩的半個媽,但是卻只看不勸。

好仁是局內人,自身難保,沒有勸的資格,多麼希望她倆能爲文浩說上一兩句好話。

但是,蔡雲雅蹙着眉頭坐在那,眼看着好像很擔心似的,卻和齊翠雲是一個貨色,看熱鬧的。

好仁漸漸明白過來了。

難怪文彥的老媽齊麗怎麼這麼不待見蔡雲雅。

敢情平日的慈善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可惜蔣偉惠此時又不在。

連個真心幫他們說話的人都沒有。

眼看蔣老爺子因爲文浩死犟狠瞪他而越發地激動,竟火氣攻心,起腳又想往文浩身上怒踹,好仁看不過去,有點惱了,想都沒想竟推了蔣老頭子一把,一下把不備的蔣老頭子推摔在了沙發上。

好仁這一動手,大家都一愣。

蔣老爺子再怎麼折騰文浩,都還不曾動手爲難好仁。

他倒好,先發制人,反了他了。

兩保鏢一下就上來了。

好仁惶惶一退,猛地雙手一起,一個制止式,趕緊對蔣老爺子:“誤會!”

好仁一看,都瞪着他呢。

他一張嘴,可腦子卻往別處轉了,心竅一通,趕緊對蔣老爺子順着剛纔說的:“真的是誤會!”

不都說了麼?

以前的他就是個混蛋。

那混賬的人做混賬的事然後闖大禍總是有的,不是嗎?

“我……我昨天晚上跟阿貴吵架了!”

好仁話一蹦出來,文浩聽着一下看他了。

他與文浩的視線對上,趕緊地,又說:“我睡不着,然後出到陽臺見到文浩,文浩也因爲逼婚的事情睡不着,然後我們就邀了出去喝酒

。”

“……那時候我們都酒氣上腦了。”好仁真假摻半,說:“說起自己心裡的不快,然後看到有人路過,我就開了個玩笑,說文浩只要敢當街親我一下,上了娛樂頭條,我們的氣就都出了。”

“他那時候很不屑,我喝糊塗了有點惱就取笑他沒膽量,後來……後來……”

好仁把那本雜誌撿了往水晶茶几上一丟:“我們只是喝高了,酒壯人膽不服輸,不知道玩笑開大了,變成這樣……”

大家一聽,都半信半疑。

信,是因爲好仁失憶之前就已經是個不省事的主。

疑,是因爲好仁本就是個男女通吃的人,這裡只有照片,誰知道當時是真的酒壯人膽,還是酒催人色。

謊都已經出口了,如果不能讓人信,那事情會往更加糟糕的方向發展。

好仁看蔣老爺子一聲不吭眈着他,也不知道信還是不信,好仁心裡急得慌,只得拼命在腦袋裡砌詞,說:“我……我們只是喝高了啊!”

“我承認這事聽起來混賬,但是他是我侄子,我……我又怎麼會跟我自己的侄子搞到一塊呢?”好仁說這話的時候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說着臉就自個紅起來了。

他心知自己臉皮薄,有些尷尬,怕被人識穿了,說話更急了,語無倫次,如倒水一般:“我喜歡阿貴,我和阿貴纔是一對的!”

好仁之前經過秦美那一鬧,就已經清楚他和阿貴的關係早在這家人眼裡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他現在爲了圓謊,也不怕丟這個人了。

“我和文浩之間怎麼可能呢。我和阿貴……”好仁腦子裡想起文浩那屋子,爲了力證,隨口:“我和阿貴在外面連房子都租好了,打算過兩天跟您說了便搬過去同居的了,不信您可以問……”

好仁說着,突然一怔。

他眸子稍稍一移,阿貴,就站在樓梯口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的,正靜靜地看着他。

他一直在看自己說謊?

好仁的臉刷地一下,白了。

但是謊已經出口了,收不回來。

蔣老爺子一直盯着他,看了很久,見他沒有再繼續,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阿貴。

“你都聽到了。”蔣老爺子問阿貴:“是不是真的?”

關於吵架,關於租房搬出去,好仁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幫自己圓一下這個謊,把這件事平息下去。

阿貴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卻面無表情地回答:“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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