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四月中旬。
廣東,義軍蜂起,嶺南三忠、宗室朱統鑑等,紛紛起兵抗清。
湖南,滇軍趙應選、胡一青敗清軍于衡山。
廣西局勢稍微緩和。老天爺也似乎善解人意,雨季暫停,接連幾個晴天。
桂林也安定下來。焦璉所部擴軍至八千人,駐守城內。
劉承永率領三千兵馬來援,駐紮城北白石潭。兩軍暫時相安無事。
這天一大早,晴空萬里,朝陽灑下萬點金光。桂林的夏天很溼熱,早晚空氣稍微涼爽,適合訓練。
標營第三隊天不亮就起牀,此刻已出文昌門,向陽江北岸進發。經過募兵擴編,第三隊共編一百一十六人。
標兵隊編制由岑丹初擬定,已在標營推廣。
全隊設隊官三人,下轄三哨,每哨三十一人,全都是騎兵,重甲騎兵與輕騎兵混編。另有旗手一伍十人,爲隊官親兵,執旗司鼓;火夫一伍十人,保障飲食。
重騎兵全都是陝北老兵,加上岑丹初共四十五人。其餘爲輕騎兵,全部是新兵,主要來自俘虜、死囚、山民。
全隊應編戰馬一百六十二匹戰馬,輕騎兵、火夫一人一馬,其餘一人兩馬。實有一百一十匹戰馬,缺五十二匹戰馬。
今天是小操之日,標營一、三、五隊出城操練,放養戰馬;二、四、六隊守城,互相輪換。
旭日初昇,旌旗烈烈。三個標兵隊共三百多人,近四百匹戰馬,陳兵陽江北岸,看起來倒也壯觀。
三隊出來得最早,面南背北,已經列隊完畢。戰馬拴在河邊,正悠然啃食河草。
岑丹初訓前講話,說道:“諸位,今天機會難得,每個人都有機會跨上戰馬,訓練隊形。你們要認真訓練,不得分心懈怠。”
隊副馮琳主持訓練。今天主要練習隊形,根據旗幟辨別方向,合隊行進。
先分伍考覈,每伍考兩個旗號。
旗手伍最先訓練,其餘人觀陣。
旗手全都是重甲騎兵,相當於隊長的親兵,各執旗幟、鑼鼓、喇叭等物。戰時緊隨隊官,傳遞軍令,作用至關重要。
十名旗手面南背北,列隊完畢。
隊頭陳伍點火放銃,此爲變更號令,提醒官兵注意旗幟、鼓聲等信號。旗手各執武器,一字排開。
隊副陳琳手執黑旗。黑,五行爲水,方位爲北。
十名旗手調轉方向,面北而立,正對隊伍。陳琳點起戰鼓一聲。旗手向前走十步,爾後停止。
此刻,旗手距隊伍已在五步之內。他們身著重甲,已經開始出汗,個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隊伍裡有些新兵未經戰陣,不免有些敬畏。
一聲鈸響,此爲結束收隊的意思。
旗手都是積年老兵,對旗號非常熟悉,沒一人犯錯。
結束後,旗手轉身來到隊官面前,輔助隊官指揮。
很簡單,很枯燥,也很辛苦。烈日下穿著四五十斤重的鐵甲,不管是走路還是站立,時間久了非常疲憊。
接下來是第一哨第一伍。
馮琳打出青旗。青,五行爲木,方位爲東。
第一伍有重騎兵也有輕騎兵,輕騎兵著棉甲或藤甲。
有個新兵一時緊張,記錯了方向,轉到了西面,被一旁的老兵一把糾住。
馮琳示意放手敲鑼,此爲就地坐下休息的意思。又有一名新兵做錯,沒有及時坐下。
岑丹初宣佈考覈結果:“第一伍,錯誤兩人次。伍長杖四,士卒每人杖二。”
第一哨哨長吳捷,手持軍棍來到第一伍面前,先杖責伍長四下,罵道:
“怎麼教的,平時練得好好的,一考試就出錯。上了戰場,還不亂套了?”
伍長捱了打,接過軍棍,又把士卒杖打一遍,罵道:“練,再練,把所有旗號全都給老子熟記下來。”
第一遍考覈結束,旗手伍、第二伍、第五伍、第六伍第八伍全部正確,火夫伍錯誤最多,捱打最重。
上午巳時,開始第二遍考覈。
這次考覈仍不騎馬,難度加大。隊伍調整爲面東向西,各伍根據旗號辨別方向,做出動作。
其要訣是把背面當成北方,正面當成南方,左爲東,右爲西。
簡而言之,就是不論地處何種方位,見紅旗就往前,見黑旗就往後,見青旗往左,見白旗則往右,見黃旗則往中央收縮。
再結合銃、鼓、鑼、喇叭、孛羅等,可以創造出許多信號。
古代通訊條件差,旗號是戰時指揮的最重要工具。它看似簡單,實則複雜, 看似無足輕重,實則至關重要。訓練新兵,約束隊伍,戰時指揮,莫不以旗號爲要務。
第二遍考覈結束,錯情增加,只有旗手伍、第六伍全部正確。
丹初集合隊伍,說道:“剛纔,分伍考覈了兩遍,只有旗手伍、第六伍完全正確。這兩伍,晚上每人賞食三兩米飯。
“旗號統一軍令,約束隊伍,至關重要。各伍皆要嚴加訓練,確保每人熟記信號,臨陣不得有誤。休息一刻鐘,喝水的喝水,撒尿的撒尿,一刻鐘後合哨訓練。”
合哨訓練,效果看起來比分伍訓練要好。集體動作,士兵雜處其中,前後左右都有人,即便不會也可以模仿身旁的老兵。
三隊組織訓練,每練必有評比。第二哨好於第一哨,第一哨好於第三哨。
最後是合隊訓練,結束時已近中午。
火夫燒火做飯,各哨帶開休息,給戰馬更換草地。
午後,將士們終於上馬,同樣是練習隊形,先分伍,再合哨,再合隊。
過了申時,復放戰馬吃草。三隊以伍爲單位,組織刺殺、博鬥訓練。
新兵的進步是緩慢的,但總歸是在進步。久而久之,就能水滴石穿,等他們上了戰場,活下來,也就成老兵了。
一個人的武藝再強,也比不了一隊人。要把一隊人凝聚在一起,就要靠旗號,要靠軍法。
岑丹初又有收穫,悟到些許書本以外的知識。
傍晚,戰馬吃飽了肚子,將士收隊回城。夕陽西下,爲兵馬鍍上一層古銅色。兵馬的影子都被拉長,彷彿高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