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勒登一路還在勉力維持第八軍團的秩序,可是他發現這是一個近乎不可能的任務。白天他的軍隊會遭到大明空軍嚴重的打擊,大明的偵察機幾乎不間斷地在他們的頭上盤旋着,一旦發現清軍,過不了多久便有轟炸機趕來,對他們扔下大量炸彈。
從薩拉戈薩向北行軍的這條路上,由於清軍第八軍團缺乏補給,又整日地遭受大明空軍的轟炸,堪稱一次史無前例的死亡行軍。
更糟糕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席捲了歐洲,原本氣候相對溫暖的西班牙居然降起了大雪。第八軍團對此準備不足,飢餓、轟炸、嚴寒等種種因素終於迫使這支曾在歐洲戰場大放異彩的軍隊徹底崩潰了。
哪怕清軍沿路劫掠附近的村鎮,都找不到足夠的物資來供應自身。大量當地的村鎮居民已經因爲戰爭而逃離,阿拉貢平原的北部在這個時候近乎無人區。清軍能夠搜刮到的東西非常少了。
而跟在他們後面的,卻是穿着棉軍大衣,帶着厚厚的棉軍帽,坐着軍用卡車和裝甲車而來的大明藩軍第42集團軍。
令很多人都非常意外,雙方爆發的戰鬥規模都不大。似乎烏勒登爲了逃生,將大規模的軍隊分解成小股的軍隊,並且向東朝山區滲透。第42集團軍跟一部分清軍發生了戰鬥,有些部隊的抵抗比較激烈,會戰鬥到全員陣亡也不投降,而有的部隊則輕微交火之後就會嚮明軍投降。
北部沒有辦法走,烏勒登只能選擇走小路、山路翻越比利牛斯山脈。而他自然做不到統帥大部隊翻山越嶺,所以不得不將部隊解散成連營級別。然而在這種環境和條件下,穿越已經積雪的比利牛斯山,其實跟自殺也差不了太多。
穿得厚厚的陸好古來到了比利牛斯山的山麓,在這一帶沒有什麼大型的城鎮,基本上都小村子。
“軍長,前面的布爾吉村,全村的人都死了。”負責偵查的軍官表情非常嚴肅,但是並沒有多少震驚。
這種事情,他們一路已經看過很多了。
極端的戰鬥環境下,死亡行軍的清軍第八軍團已經化爲了純粹的惡魔。他們必須得到食物,必須找到地方躲藏,必須找到溫暖的禦寒衣物,也不能讓當地的人向外界透露他們的行蹤。所以像是這樣的小村莊,清軍部隊經過一定會進行慘無人道的屠村,除了事先逃出來的人,根本不會有一個活口。
陸好古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走過山地外圍的山路,幾乎走過一段距離之後,就能看到幾乎被脫光的清軍士兵凍僵的屍體。這些屍體就這樣被拋棄在路旁,沒有人料理。他們昔日的戰友甚至不會爲他們扒開雪,將他們埋進土裡。因爲所有人都想要活着逃出去,沒人願意爲了死掉的人花心思。
至少這些日子來的死亡行軍,已經徹底讓他們失去了人性。他們就只剩下逃亡、趕路、在明軍的追擊中活下去。
死掉的人會被扒掉衣服,給活着的人穿,他們的武器倒是會被仍在原地,不過裡面一般不會有子彈。
就陸好古作爲軍長來到前線探查的這一路,他就至少見到了幾十具西清士兵凍成冰雕的屍體。
戰爭的殘酷性,纖毫畢現地在大明將士們的眼前呈現出來。也許在投入戰爭之前,很多人有着說不完的愛國情懷,有著作爲年輕人的熱血,可是他們見到了戰爭的殘酷之後,都會打心底厭惡戰爭。
可總有人因爲貪婪和利益而發動戰爭,可總有人們必須戰鬥才能讓自己的文明壯大和延續。
陸好古的呼吸在寒冷的天氣中變成白氣,其實此時的溫度還並不算太低,也就是零上一二度,只是之前一場大雪,讓整體氣溫變低了。清軍的越冬準備不充分,又逢大明空軍的轟炸燬掉了他們大部分的物資,讓他們幾乎赤裸地面對冬雪嚴寒。
“第八軍團完蛋了。”陸好古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參謀也點頭:“即便有一部分清軍能夠通過比利牛斯山,逃回法國那一邊,他們這個建制也基本上被打散了,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這條路上。”
陸好古冷漠地道:“烏勒登以代理軍團長的身份做出了近乎叛變的行動,第八軍團附從,以西清的尿性,這羣逃回去的士兵,恐怕會遭到更嚴厲和變態的審問與處理,或許那時候他們會希望自己就死在這條路上,或者向我們投降。”
事實上,選擇向大明投降的清軍並不算多。而與清軍交戰的歐洲軍隊,卻非常容易打到劣勢的時候就向清軍投降。清軍處理俘虜非常惡劣,雖不至於大規模殺俘,但是俘虜們不得不像苦力一樣工作,而且忍受看守的羞辱。很多俘虜最後還會被改編成僞軍,這還算待遇好的。
清軍自己苛待俘虜,深怕自己也會這樣。而且在清軍內部,流傳着各種明軍會虐待他們的謠言。早年間還是太子的白明修殺韃子,建造首級碑,清軍士兵們就流傳即便投降了也會被殺死,然後切掉腦袋,跟其他的頭顱埋在地下。
因爲這種謠言,所以很多清軍士兵不敢投降,只是拼死作戰。實際上他們往往是斯拉夫人、是中亞人、是巴爾幹人,明軍根本沒有興趣殺死他們。不過他們要拼命,明軍也歡迎,反正他們的彈藥那麼充沛,不消耗一下總感覺這戰爭打得不到位。
第八軍團的全軍覆沒,算是徹底震驚了還猶豫未決的費揚古。烏勒登和拉爾賓像是消失了一樣,之後也沒人找到他們,只有不到一萬名清軍逃回了法國,被找到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
西清帝國終於意識到,他們一直以來氣勢如虹的勝利,終於撞上了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