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貴這一句話說出來,吳三桂聽後後背一陣發涼。
吳國貴繼續說道:“若是王爺佔據四川,李存真見王爺勢大難敵,那個時候才能夠讓王爺永鎮雲貴。”
吳三桂看了看方光琛,只見方光琛正眯着眼睛笑着看自己。吳三桂心道:我記得以前你和我說過,天下人都要拉攏我,如今大勢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了?
吳國貴侃侃而談:“王爺得了四川也需要分兵把守,只要扼守咽喉要道再派猛將駐守,四川之地便爲我所有。不過,四川如今人口稀少,許多城市差不多都成了空城。若言人多還是湖廣。王爺需得派兵進入湖廣,特別是湖南,必爭之地也。湖南乃是產糧之所,人口又多,王爺完全可以以此爲基,又可以做雲貴藩屏。遷移人口到四川,假以時日,四川必然重新恢復生機。”
此時,吳三桂雖然想要永鎮雲貴,但是這不過是他的想法而已。到目前爲止,吳三桂經營雲貴還不足三年,雲貴根本算不上吳三桂根基。四川雖好,奈何滿清野蠻,屠戮四川,如今似成鬼域。縱觀天下,肥沃之處便是湖廣。以吳國貴的見識,僅此而已,他又不是後世的資本家,怎麼能瞭解三吳地區的好?更不知道什麼資本主義貿易,只是盯着產糧之所而已。再說,三吳乃爲李存真所有,他心中豈能惦記?故而才和吳三桂說要取湖南爲根基。
“若是兵進湖南,豈不是要惹出事來?”吳三桂擔心地問。
“李存真豈會放棄湖廣之地?”吳國貴說道,“王爺現在不派兵去奪,李存真奪了去後悔莫及。”
“湖廣如今仍在朝廷手中,如何派兵去奪湖南?”
“便只說是對付李存真便是了。”吳國貴說道,“大明有多少次翻盤的時機,王爺比在下還要清楚。姜瓖、李成棟的事情王爺再熟悉不過了。誰能保證湖廣忠心耿耿呢?”
一句話說到了吳三桂的痛處。沒錯,如果湖廣的張長庚反正,湖廣直接爲李存真所有又該如何?想奪都沒機會了。到時候,雲貴直接暴露在李存真兵峰之下,頗爲不秒。
“王爺你可不要忘了,在夔東的大山裡還有十幾萬闖賊餘部!他們會幹什麼?”
李自成這個名字,吳三桂永遠也忘不了,這是一個帶給他噩夢的男人。好在他死了。但是,他卻還有那麼多餘部,陰魂不散。一旦藉機做大,頗爲不秒。
“李存真會進湖南?”吳三桂再次問道。
“會!”吳國貴斬釘截鐵地說道,“而且,我認爲會很快。大清朝廷怕是要在湖廣和李存真有一場惡鬥。”
吳三桂問:“方纔國貴你說還有一條路是爭雄天下?”
吳國貴聽吳三桂這麼問頓時興致大起,但是仍然按耐激動,故作鎮定地說道:“如果王爺想要爭雄天下,在下以爲非扶住明室不可!明室乃天下人望。想當年崇禎的時候,天下民心盡失,辮子軍進了北京,老百姓本以爲能過上好日子,可是卻又趕上剃頭易服,血洗天下。滿兵肆意欺凌漢人,破門入物,牽牛拽馬,奸**女,無惡不作,百姓這又想起了明朝的好。到如今快二十年了。天下民心已然發生變化,無不懷念故國。
王爺想要爭雄天下,首先就要提出匡扶明室的口號。畢竟當年在山海關,王爺是爲了給崇禎皇帝報仇這才引清兵入關的。至於後來的事情,不論是對付闖賊就是對付西賊,那也都是爲了天下縉紳。這纔是真的匡扶社稷。現如今,王爺爲天下縉紳滅闖西兩股賊寇的使命已經完成,正好打起明室大旗,反清復明,這可是正道。王爺興明室,天下定然爲之一變。滿清陷入漢人汪洋大海,粉身碎骨,回不了長白山!”
其實,按照十七世紀的標準來看,吳三桂的舉措還真難說有太大的問題。只要他能及時“反正”,此前的一切過往都會如風而去。吳三桂甚至還可以說是他用的是借刀殺人之計,而他自己則是一個忍辱負重,爲了天下百姓不惜己身之人。一旦吳三桂舉起義旗,定然名望大漲。
而且,此時的吳軍根本不懼清兵。想當年,關內的漢兵都聽說滿兵厲害,怕得要命,“無奈跟從”。後來跟着滿兵打了多年的仗,發現滿兵根本就沒有多厲害,也會死,也會敗,就那麼回事吧。對滿兵的迷信被破除。如此一來,李成棟,姜瓖纔敢賭上一把。否則嚇死他們也沒膽子反正。
就目前看來,滿兵到底能不能打過吳軍實在難說,畢竟吳軍不怕清軍,而且清軍的招數吳三桂等人全都瞭如指掌。
到了今天這個時候,吳三桂若是反正,定然獲取巨大政治資本。
政治其實全在民心。只要天下歸心便是政治的頂峰。
後世的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北洋六鎮逐漸做大。滿清朝廷特別是攝政王載灃感到了袁世凱的威脅,二話不說就讓袁世凱回家養老去了。武昌首義暴發之後,載灃居然指揮不動北洋的軍頭們。軍頭們對攝政王的命令陽奉陰違,只有馮國璋一個人鎮壓起義軍來勁,但是也被袁世凱按了下去。北洋的軍頭們爲什麼不聽載灃的,而要聽一個賦閒在家的“白衣”指揮?袁世凱憑什麼指揮北洋軍頭們?憑藉權威。
權威這東西其實是一種心理優勢。正如同尤瓦爾·赫拉利所說,這東西全是想象出來的一種共識而已,本身並不存在。但是就是這不存在的東西讓袁世凱控制了北洋軍頭。他的威望足夠,軍頭們甘心臣服,只要他不死,軍頭們就不敢“造次”。
天下歸心,這歸心不是說的感情和情感,跟熱愛也毫無關係。乃是共識——天下認爲“非他不可”,別人不行。有了這種共識,這就是天下歸心。
吳國貴說的就是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