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隱氣急的幾乎模糊了視線.他眨了眨眼.又點點頭.“好.算我他媽~的犯賤.一賤就賤了半年.不過.到此爲止.”
本來就心知肚明的事情.卻沒有斬斷這一切的勇氣.現在親眼看見了.那麼便可以澆滅一廂情願的執着了.否則再捨不得的話.劉隱自己都會給自己兩個耳光.
劉隱拾起桌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戴.大步離去.杜晨宇想開口說些什麼.不過他沒有任何立場說話.劉隱和魏斐的關係.他當然能看出來.他想.劉隱就此了斷和魏斐的關係未嘗不是件好事.想必劉隱還不知道上次心臟起搏器的案件就是魏斐一手策劃的吧.如果他明白自己親手把一個罪犯從牢獄中挽救出來.可能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杜晨宇心道.那就永遠不要知道吧……
劉隱正準備下遊艇.卻突然與回來的方輕唯撞見.他警惕的朝遊艇裡面的房間看.然後繞開了這個警察.衝進了裡面.
“晨宇.”方輕唯第一眼就看見杜晨宇滿是傷痕的上半身.還有他紅腫的半邊臉.“你怎麼了.”
杜晨宇搖搖頭.平靜的道:“我沒事……”然後他的目光順着打開的艙門看見了被扔在遊艇上的迪非--在夜色中.看不出他的神色.只是那模特的頎長身軀很頹喪的躺在遊艇上.
方輕唯捧着杜晨宇的臉心疼的摩挲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後餘光纔看見屋裡還有另外一個人--魏斐與方輕唯的視線對接在一起.就像上次在法庭上一樣.其中蘊含的意思.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
滿室的狼藉.與杜晨宇身上的痕跡.稍微有點想象力的人都該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方輕唯走近魏斐.像一條色彩豔麗的蟒蛇正在逼近一隻猛虎般.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卻散發着同樣危險的信號.一個威懾人心.一個讓人不寒而慄.
他們對視着.你不知道他們之間什麼時候會爆發一場戰爭.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因爲蓄勢待發而凝固了.
方輕唯危險的眯起眼睛.突然.他舉起手槍.對準了魏斐的頭.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在這裡把新宇的總裁殺掉毀屍.
魏斐面色如常的看着幽黑的槍口.嘴角甚至還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猙獰的右臉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一頭怪獸衝破他俊美的皮囊出來摧毀一切.他從椅子上起身.站了起來.方輕唯亦把槍口擡高.紋絲不動的指着魏斐的要害.
空間內落針可聞.某個未知的世界好像在敲響緊張的鼓點.方輕唯拇指一動.打開了保險.拉動了槍栓.剎那.槍聲響起.震動了空氣.如同驚醒了休眠的鐘擺.
方輕唯與魏斐皆是震驚.他們都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艙門.目瞪口呆的注視着遊艇那端發生的一切.
杜晨宇雙手正緊握着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手槍.而槍口那頭的人.是受傷的迪非.他捂着腰側.五指的縫隙中不斷涌出鮮血.驚恐的看着杜晨宇.瀕臨絕境的退到了遊艇邊緣的白色圍欄上.痛苦的弓着身體.
“晨宇.”
“小七……”
方輕唯與魏斐同時呼喚着杜晨宇.而他卻對身後的叫喊充耳不聞.他的身影筆挺的佇立在那裡.彷彿夜色中將揮刀斬斷一切的武士.他決絕而狠歷的扣動了三次扳機.三聲槍響後.子彈無一例外的打中了迪非的身體.肚子、胸口、手臂各中一槍.血圍着槍眼綻放出一朵朵奪目的花.
迪非背靠在圍欄上的身軀已經站立不穩.襯着身後港口奢靡閃爍的霓虹.迪非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身體後仰倒進了海里.
水花濺起的聲音響起.一望無盡的深海中.多了一個永遠沉睡的生命.
杜晨宇垂下手臂.回頭看着身後的兩個男人.臉上漾出一個明豔而又清冷的笑容.
兩聲驚慌的叫喊再次響起.杜晨宇暈了過去.也許是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終於得以鬆懈了吧.他沉沉的睡了過去.從未有過的安穩.只是.他的右手始終攥着那把槍.誰都沒能把他的手掰開.彷彿那是讓他安穩的源頭.
………
在回北都的前一天.杜晨宇獨自一人來到了海邊.來爾海一個星期.他還沒有這般愜意的看過這裡的美景.開端在北都.結局在這座被海水包圍的城市嗎.
杜晨宇搖搖頭.裸足前行在海灘上.走了一段.他回首去看.剛纔踩在沙灘上的足跡已經被浪潮抹平.消失不見.如同他一路行來.沿路丟失掉了一切.
他低頭看着地下.踢了踢沙灘上的一個貝殼.洶涌而來.又迅速奔走的海水沖刷着他的腳背.杜晨宇低着頭.看着手裡那把手槍.這是那日終結掉季藍性命的手槍.
純黑色的槍體.是手工打造而成的.摸上去特別有質感.這是一把左輪手槍.總共能裝六發子彈.四發射向了迪非.現在.槍膛裡還剩下兩顆.
杜晨宇攤開手心.把那兩顆假子彈丟在了岸上.不一會兒.潮水席捲而來.將那兩粒子彈一起帶走了.
是的.假子彈.能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卻不具備殺傷力的假子彈.那是杜晨宇特意裝進去的--那四顆假子彈與迪非身上爆裂開的血袋.完美的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有那麼一刻.杜晨宇都差點以爲自己親手斷送了殺妻仇人的性命.
可是.一切都還沒有結束.現在.迪非應該在某個地方游上岸了吧.
杜晨宇選擇與方輕唯在一起時.是經過很多心理掙扎的.一開始.他就想賭一賭.而感情這東西.如同潑出去的水.而杜晨宇打開感情的閘門時.對方輕唯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請不要騙我.
可事實證明.一臺又一臺的假戲落幕.走近幕後.後臺卻還是上演的假戲.
杜晨宇真的愛了.可他不是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傻瓜.他絕不允許這樣不明不白的把心交給別人.所以--他爲了得到真相而製造假象.這是他從方輕唯那裡學來的.
不遠處的木質閣樓中.走出一個穿着休閒服的男子.杜晨宇把槍放進了口袋.朝男子揮了揮手.
碧海藍天下.有兩個男人在攜手漫步.
又回到了北都.總覺得這個城市有某種低氣壓讓人呼吸不暢.那幾天恍惚的以爲逃離了這個地方.而那些始料未及的事卻給杜晨宇的內心敲響了警鐘.無論你逃到哪裡.有些事永遠無法擺脫.有時候抱怨自己不夠灑脫.其實是這個世界讓你無處可逃.有時候在思考.窮極一生你最後能是個什麼結果……不敢想象.
就像一個完美無缺的蘋果.它的腐壞也許是內裡開始的.好比某些事.悄然無聲的發生着變化.即使能嗅到氣息.甚至能聽到貪婪的蟲子躲在裡面啃食果肉的聲音.但一切已經不可避免.你只能等待它美麗的殼在眼前破碎.指不定裡面會蹦出個什麼未知生物把你整個吞噬.
杜晨宇沒有乘電梯.而是從公寓的底層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徒步爬上11層--家的所在.中途他會停下來.坐在某層的樓梯口抽菸.一抽就是一包.直到掏不出下一支爲止.那種絲絲入肺的有毒煙霧讓他鎮定.比他更縹緲的東西讓他覺得自己不那麼空虛.猛吸一口.肺因爲不能負荷而導致嗆咳不止.咳到窒息.咳的涕淚橫流.杜晨宇會從扭曲的感覺中體會自己的存在.
方輕唯的毒癮犯了.看他冷的瑟瑟發抖.杜晨宇真有種把房子燒了跟他一起取暖的衝動.兩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如同野獸一樣爲爭奪一管冰藍色液體而大打出手.互相欺騙倒不如這樣直接傷害來的更暢快.不知是心軟還是覺得太累.杜晨宇把冰葬注射到了已經神志不清的方輕唯身體裡.
壽命不超過五年嗎.死了倒也不錯.
世界上有那麼一種靈丹妙藥嗎.可以讓方輕唯戒掉冰葬.完成他們的契約.
他說:你幫我戒掉冰葬我就放你離開.
在沒有意識到那是怎樣一種毒的時候.杜晨宇答應了.有種鬼使神差的錯覺.渾然不知那會讓自己染上另外一種毒.方輕唯啊.爲什麼你不能再做的完美些.抑或.自己怎麼不傻的徹底一點.偏偏要察覺到.欺騙是因爲愛.哈哈哈.那是賤骨頭纔會有的想法.
杜晨宇想要和方輕唯分開了.真正的分開.不再見面.不再是任何關係.因爲他們之前什麼關係是不是.可那朵毒花已經在他們之間生根發芽.想要拔出必定是連皮帶肉一起扯下來的.世界上沒有那種靈丹妙藥.所以就只能以方輕唯的死亡來讓其枯萎了.當杜晨宇把冰葬注射到他身體裡時.連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看着這朵罌粟妖冶動人.然後再漸漸枯萎.
方輕唯.在你生命的最後五年裡.我.會好好陪着你.
大海能夠容納一切.包括人類的骯髒和罪惡.因此它不能永久保持蔚藍.有時.會是飄滿垃圾和雜物的渾濁顏色.在它無數次眷戀的撫慰.或者盛怒的撞擊下.將那些東西重新拋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