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什麼時候脫離危險呢.”杜晨宇的手緊捏着披在肩上的外套.
“大概一個星期吧.如果……如果再次胸腔大出血.隨時都可能……可能--”
“好.我知道.”杜晨宇打斷了醫生的話.他不停的點頭.“我什麼時候能見他呢.”
“至少要脫離危險以後才能探望.”
杜晨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長椅旁.然後頹然坐下.疲累的仰起頭.他睜着清澈無波的眼眸.盯着頂上通亮的燈光.心內突然無比清晰.每一縷浮現的思緒.都被一隻神秘的手梳理順暢.當初是自己躺在病牀上.現在轉換了一下位置.
從陌生開始.就是欺騙的序曲--
..先生貴姓.
..先生不貴.姓方.名輕唯.
..憑什麼給你信任.
..如果你準備相信我.那就等着給你女兒收屍吧.
..給我時間好嗎.
..也就是說.你有所心動了嗎.呵呵.時間有的是.
過往的一點一滴如同電影鏡頭一樣播放着.閃現一下.又落下幕布.可漸漸的.那些畫面越來越快的交替上演.用翻江倒海的速度涌現着.配合着吵雜的聲音.心中像似有萬馬奔騰.
我會成爲你的左膀右臂;我會幫你渡過難關;我眼裡能揉下沙子;我把你綁起來好嗎;我來代替冰葬好嗎;我不會看着你死……我會好好伺候你;混蛋.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我要迪非的命.我……我做了一個噩夢--好吧.我放棄.
砰..
擁擠不堪的記憶被轟然踏碎.杜晨宇睜大了眼睛.他從胸口深處發出悶笑聲.臉上泛着笑容.可眼底卻明顯可見水光.
方輕唯.你可不能死;你千萬別這樣輕易的放過別人.也不要便宜了自己.還不到時候呢……
杜晨宇拎着外套趔趄的站起來.邁着有些闌珊的步履來到了重症監護室的外面.隔着玻璃往裡看.裡面還有一堵牆.只有門上有一方小小的窗口.卻也被白紗簾阻隔了起來.
偶爾有護士進出.他在開門與關門的間隙時朝裡面看.恨不得眼睛能夠穿透那扇門.最終還是無果的佇立在外面.杜晨宇着急的有種想抽菸的衝動.
杜晨宇把額頭抵在牆面上.一拳一拳的捶打着牆體.慢慢的.光潔的牆面染上了血色.他又開始用冷靜來懲戒自己.漠然的轉身離開了.待在那裡什麼也不能做.連看一眼都不能.離得近只能夠絕的靠近那種水深火熱.倒是徒增了煎熬.杜晨宇很乾脆的來到了外面.
“江宏.”
“在.”江宏恭謹的站在杜晨宇身後.垂頭時看見他血肉模糊的手.方輕唯用言行傳達了一個意思.對待這個男人.可以一如像對他那樣賣命.所以下屬是絕對聽從的.
他們站在醫院側面的迴廊口.夜風夾帶寒氣汩汩吹來.吹散了尼古丁味道的煙霧.也稀釋了內心的焦灼.杜晨宇淡淡的問.“是誰幹的.”
“我們正在着手調查.現在尚不清楚.”江宏擡了一下眼皮.復又收回目光直視地面.
會是誰呢.杜晨宇把那些有可能的人都在心裡過濾了一遍.是魏斐.不--他那麼恨方輕唯.絕對不屑於用這條捷徑……那麼是其他仇敵.誰有又那麼大的膽子呢.總不能是方涼景吧.這顯然更加荒謬了.杜晨宇狠歷的踩滅了地上的菸頭.否定了所有的猜測.惟獨保留了一個更加不可置信的可能性……
公司沒有方輕唯.是不能.而現在想要有他.是不可能.
這個擔子理所當然的落到了杜晨宇身上.由他主宰公司.想必沒有誰敢提出異議吧.杜晨宇轉身看着江宏.“你躲派幾個人在醫院看守.給上上下下打個招呼.最好能把這個消息瞞住媒體的眼睛.我現在回一趟公司.有任何狀況立刻通知我.”
“是.”
天亮後.方輕唯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嘴臉冷漠的護士推着輸液瓶和各種醫藥用品走近重症監護室.然後再沉默的出來.
生命再次給杜晨宇出了一道難題.不管你多麼虔誠.多麼用心.可它偏偏要爲難你.那嘴臉令人萬分憎惡.究竟生命時候才能衝出這道魔障..
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低估媒體的力量.這次.杜晨宇深深的領教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當你春風得意時.媒體會讓你如墜雲端般美好.當你遇到麻煩時.記者就是一種拿着顯微鏡把你傷口無限放大的可惡生物.他們會讓你深刻的體會什麼纔是真正的水深火熱.
杜晨宇丟下手中的筆.揉了揉太陽穴.他凌晨的時候就來到公司.把方輕唯辦公桌上的文件全部整理了一遍.總裁的工作部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坐在了總裁椅上.開始代替方輕唯的工作.
前一晚極力封鎖的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顯而易見.這肯定是有人故意散佈的消息.想爲晨淼的處境火上澆油--北都的市民一大清早起來就可以通過不同的渠道得知這一爆炸性的新聞.這次應該不亞於上次心臟起搏器案件的影響力吧.媒體大肆報道方輕唯回家路途上遇險的消息.過程更是被渲染的萬分詭異.並把他的傷情刻畫的十分危急.一時間大家都在猜測這次的幕後黑手會是誰.
而方輕唯的生死則成爲了別人押注的結局.沒有人知道最後會怎樣.
杜晨宇頭都快裂開了.他一夜未眠.神情憔悴到了極點.卻還是要打起精神面對這難熬的一天.他到休息室洗了一把臉.整理了一下儀容.直接開始了早晨的公司會議.
今天會議室的氣氛顯得格外壓抑.沒了往日的議論紛紛.所有人噤若寒蟬.甚至連大口呼吸也不敢.大家目視着杜晨宇走近會議室.然後坐在了會議桌首端的位置上.
杜晨宇放下手中的文件.很坦然的接受着大家目光的洗禮.今天的會議各個部門的人齊齊到場.杜晨宇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相信方總裁的事大家都有所耳聞了.我想大家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在這裡我說一下.方總裁確實是受傷了……”
此話一出.頓時響起了熱議聲.杜晨宇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用十分公式化的口吻說了一下方輕唯現在的情況.所有人都以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盯着杜晨宇的臉.
可他的口氣依舊波瀾不驚.“從今天起.我將代爲方總裁處理公司的大小事務.當然.重要的決策和簽字還是要等方總裁醒來後再說.”
這話不禁讓人瞠目結舌.杜晨宇這傢伙.一個曾經的人事部主管.出了名的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在方輕唯一上任後.他一躍成爲了方輕唯的“貼身”助理.其實不過是個站在旁邊遞送文件兼職爬牀的小白臉罷了.公司上下不服他的人一抓一大把.平時倒也沒什麼.可一到這個時候.就全部浮出水面了.
“你憑什麼代替總裁行使職權.”
“是啊.憑什麼啊.難道總裁有將公司託付給你嗎.總要拿點有說服力的東西出來吧.”
第一個開口的是個不怕死的.他將很多人的心聲說了出來.於是後面一片附和聲接踵而來.
杜晨宇掃了他們一眼.目光中帶了點慍怒和陰鷙.還有點不可捉摸的囂張氣焰.
憑什麼.
方輕唯那個死人現在在醫院裡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總不能給他個授權書之類的東西吧.有也八成是僞造的.
那憑什麼呢.
杜晨宇把手上的戒指取下來.重重的往碩大的會議桌上一拍.聲音震耳.讓人懷疑桌子下一刻就會應聲而碎.“憑我是他男人.我家裡有他的內褲.那個就是證明書.誰想看看啊.”
這話瞎了一片狗耳朵.讓人不禁大跌眼球.雖然這跟杜晨宇是否有權利代理方輕唯的職權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但很好的噎住了那幫人的質疑.那些高層的表情如同吞了蒼蠅似地.
杜晨宇冰冷的目光再次光顧了一下他們的臉.所有人都不禁要打一個寒顫.
“在美國總部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前.事情就這樣定了.公司的一切照常運行.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爲止.如果在座的各位還有什麼異議或者是工作上的事.都可以來總裁辦公室找我.散會.”
杜晨宇重又戴上戒指.拾起桌上的公文.霍然起身.離開了會議室.江宏等人緊隨其後.
身後的人用呆滯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似乎都被震懾的不輕--人家是總裁的男人.你敢說什麼呢.
香爐中.薰香彌散.具有安神解壓作用的香味溢滿房間.
方涼景高大的身軀整個陷在巨大的沙發裡.他閉着眼睛在假寐.形態慵懶.卻又像似很疲憊的樣子.忽然.他睜開眼睛.瞳孔散發出冷厲的光芒.讓剛纔的一切錯覺煙消雲散.
“……現在公司是由杜晨宇接手打理的.動盪不小.但被他勉強鎮壓住了.”
“哼.是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能耐.方涼景冷冷的上揚了一下嘴角.他下巴和鼻子的曲線透出一種高傲的感覺.身上的殘酷氣息如同香爐中的薰香一樣.無色無形的蔓延.無處不在的充斥整個房間.讓站在旁邊的屬下心內打鼓.“立即去調查.是什麼人想要他的命.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
“等一下.”方涼景又叫住了轉身下去的屬下.“他現在情況如何.有生命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