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周沫這麼一解釋之後,司機也終於不再放歌曲了,甚至不再說一句話,安靜地開着車。
我知道我剛纔也太矯情了,於是對司機說道:“師傅,剛纔我也有錯,我不該直接吼你的,我應該跟你說清楚原因。”
司機訕笑道:“沒事兒沒事兒,這說清楚就好了,而且我老婆也是東山縣人,正好去丈母孃家看看,過路費我就不收你們的了。”
……
幾經週轉,總算在深夜十二點半到了雲龍縣。
我知道現在很晚了,小筠估計也已經睡了,我再去打擾她也挺不合適的。
只好現在縣城找個賓館住下,明天一早在聯繫小筠。
我離開東山縣這兩個多月變化,縣城裡的變化也挺大的,馬上修得更寬敞了,就連那些參差不齊的樓房都進行了整體風貌改造。
這一切,我想都是江濤的功勞,他真的改變了東山縣。
我和周沫住的這家賓館也是新開的,裝修非常不錯,及時是在市裡面也不輸那些一般的酒店。
我們雖然是夫妻,但還是開了兩間房。
躺在賓館的牀上,我卻沒有睡意,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很多曾經和江濤一起共事的畫面。
包括我離開東山縣那天,他一整夜沒有睡覺,就爲了來給我送行。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一想起這些,我就難受得不行,那種感覺真的無法用語言去形容。
一直到凌晨時分,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會兒。
早晨六點鐘的鬧鐘把我叫醒過來,起牀的第一時間我就給小筠打去了電話,她也已經醒來了。
我告訴她我已經到東山縣了,並約了個地方見面。
簡單洗漱後,我便去叫醒了周沫。
時隔兩個月,我再次見到小筠,和兩個月前的她沒多大變化。
她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靡,估計還處在江縣長離開的悲痛中。
我們沒有過多寒暄,便一起前往了醫院。
醫院的太平間裡,我見到了江濤的遺體,他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太平間裡,被一層白布蓋住全身。
我以爲當我見到江濤的遺體時,我會大哭,可是我並沒有。
我一直望着他的遺容,心如死灰,也心如止水。
因爲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自己,或許在不久之後也會這樣安靜地躺在醫院太平間裡。
也許會有我的一些好友圍在我的遺體旁邊,也許他們會流淚,也許他們不會,也許沒有人來看我。
但是若干年之後,便不會再有人記得我們存在過,也許唯一能證明我們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留下來的這些豐功偉績。
江濤留下了他的豐功偉績,可我呢?
那一刻,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我一定要在我死之前,做一件等我死後也能被世人記住的事情。
可是真的有必要嗎?
……
我一直呆在醫院的太平間,直到江濤的遺體被運走,即將千萬火葬場結束他這一生。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醫院外面的風很大,雨卻不大。
沒有多少人來送別,沒有告別儀式,沒有追悼會,一切靜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是的,很靜,很靜……
我們一直跟着江濤的遺體前往了火葬場,見了江濤最後一面,等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成了那一個小小的盒子。
在我看見他的骨灰盒的那一刻,我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從醫院太平間一直到火葬場,我始終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可是這一刻,我真的控制不住了。
因爲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江濤他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藏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哭得撕心裂肺。
我覺得自己承受的太多了,而這一刻的生離和死別,就像兩把尖刀插在我的心臟上,使我每一次呼吸,便會在心臟上割出一條裂痕。
這個世界真的太冷漠了,太無情了。
爲什麼總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我雙手掩面,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裡,嚎啕大哭……
直到,我兜裡的手機傳來一陣鈴聲。
恍惚了許久,我才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是安瀾打來的。
我抹掉了眼淚,緩了一下情緒後,才接通了她的電話。
“我到成都了,剛下飛機。”
安瀾那親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使我幾近崩潰的情緒得到了些許緩解。
我強壓着悲痛的情緒,對她說道:“安瀾,我現在在雲南,晚點回來。”
“你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你聲音不對勁。”
我沒想到通過聲音,她也能發現我不對勁。
那我要是告訴她我不愛她了,我已經和周沫真的在一起了,她會不會也能發現不對勁呢?
我愣了愣,纔回道:“安瀾,江濤去世了。”
“什麼?!”安瀾驚訝的語氣隨之傳來。
她又急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他看上去那麼年輕啊!”
我長吁口氣說道:“是年輕,跟我差不多大,食道癌。”
我能明顯聽見電話裡傳來安瀾那百腸柔結的哀嘆聲,繼而對我說道:“太可惜了,江縣長是那麼好的一個人,這也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是啊!當時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是不相信的。可當我看見他的遺容時,我真的忍不住了……”
“你也別太難過了,生老病死是人的一個循環,儘管他還很年輕,但至少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足跡。”
我站起了身來,吸了吸鼻子,長長吐出一口鬱氣,說道:“安瀾,你說如果我有這麼一天……”
沒等我說完,安瀾便打斷了我的話,說道:“你別亂說,你好好的,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我和我們的女兒……你不要胡思亂想了,聽見沒?”
“嗯。”我很簡單的回了一聲,可心裡卻十分不是滋味。
“好了,你先忙你的,我在成都等你回來。”
“嗯。”我依舊是一個單音字,然後便結束了通話。
我還愣在原地,直到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我回頭看去,向我走來的是周沫,她看上去也很難過的樣子。
“是安瀾打來的電話吧?”
我向她點了點頭,她頓了頓又問道:“她回成都了?”
我又點了點頭,她輕輕籲出一口氣說:“別難過了,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你別聯想到你自己,相信醫學,也要相信你自己。”
“我就怕萬一……”
“沒有這種萬一,看見你脖子上的觀音吊墜沒?那可是我去寺廟求來的,能保佑你的。”
我強顏笑了笑,便沒有再多說什麼,而今我能做的大概就是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