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我在醫院也見過太多人間疾苦了,不說免疫,但總是會被某些情緒拉扯着。
儘管我可以幫助他,可是天底下那麼多苦命人,我又如何幫得過來?
我並不是什麼救世主,我可以幫助他,但是幫得了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世。
從治療室回到病房後,我就和周沫講了剛纔我在治療室碰到的那老哥的事情。
周沫白了我一眼說:“你不要去多管閒事啊!醫院裡這種事情見多不怪了,你又不是什麼救世主。”
“我沒說要去管,只是這段時間在醫院我看透了很多事情,特別是窮人,真的不能生病,否則一個家庭真的會傾家蕩產。”
“這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醫保這一塊得加強,特別是居民醫保,我認爲還能做得更好一些。”
周沫輕哼一聲道:“得了吧!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想的,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身體,別去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了。”
我還真沒胡思亂想,我想等我病好之後回到成都,從集團劃撥一筆錢下來,成立一個大病醫療項目。
這纔是能真真切切幫到普通老百姓的,而不是單靠對某一個人的幫助。
就在我想着這些時,突然一個黑影從窗戶一晃而過,緊接着樓下便傳來一聲巨響。
我和周沫都聽見了,不過她因爲是背對着窗戶的,所以並沒有發現是什麼東西掉下去了。
我可看清楚了,那是個人!
在那聲巨響後,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走到了窗戶邊。
當我向樓下看去時,我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隨後整個身體都麻木了。
剛纔從窗戶一晃而過的確實是個人,他穿着病號服,身體扭曲地癱在樓下地上,血和腦漿流了一地……
周沫這時也走了過來,在她準備向樓下看去時,我趕忙用手矇住了她的眼睛。
這恐怖的場景,承受能力差的人,看一眼就是陰影。
“剛纔什麼聲音呀?你蒙着我眼睛幹嘛?”
“別看,有人跳樓了。”
周沫驚呼一聲,便趕忙背過了身體,不敢往下面看。
我又朝樓下看了一眼,因爲我所在的病房樓層不高,能明顯看見血和腦漿混合的畫面。
我只感覺胃裡一陣抽搐,有種想吐的感覺。
那個跳樓者的腦袋幾乎被摔碎了,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下一刻,我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便是之前我在治療室碰見的那個老哥年邁的母親,她此刻衝進了人羣,跪在了那個跳樓者的身旁。
她嚎啕大哭,邊哭邊喊着:“兒啊!我的兒啊……”
我知道了,這個跳樓者就是剛纔還在和我聊天的老哥。
我只感覺一陣眩暈,甚至有些站立不穩了,我趕忙用手扶着牆。
“你怎麼啦?身體爲什麼顫抖?”周沫向我問道。
“沒……沒事兒,別看了,我想回去躺着。”
說着,我便轉過身,晃晃悠悠地向病牀走去,我只感覺我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而周沫終究沒能架住好奇心,在我走向病牀時,她將頭伸出了窗外。
就這一眼,她像傻了一樣,我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繃的很緊,但眼神卻非常渙散。
“你沒事兒吧?”我重新躺回病牀後,向她問道。
“我……我噁心!”
“讓你別看,你還要看……”
下一刻,周沫便衝進了廁所,嘔吐了起來。
而我腦海裡的畫面一直浮現着剛纔看見的那一幕,我的胃裡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我強行壓制着這想吐的感覺,拼命讓自己去想一些開心的事兒。
可無論怎麼樣,我都無法忘記半個小時之前,我還在治療室和他聊天的場景。
他告訴我,他想等病好之後回老家縣城開一家飯店。
我還記得,他當時說這話時,眼神是那麼憧憬。
可是僅僅隔了半個小時,便陰陽相隔!
我不知道他母親此刻是什麼心理,我只能替他母親感到悲涼。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樓下還不斷傳來他母親的哭聲,那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過了半晌,周沫才從廁所走出來。
她好像還沒有緩過來,目光渙散地朝窗戶的方向看了看,然後低聲向我問道:“陳豐,你說人間真的這麼苦嗎?”
“你都看見了,活着就是一場修行!”
“可是連死都有勇氣,他就沒有勇氣活下去嗎?”
我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你還記得我剛纔跟你說的那個在治療室和我聊天的老哥嗎?”
周沫點了點頭,繼而一臉狐疑的看着我。
我又朝窗戶外看了一眼,說道:“就是剛纔跳樓的那個。”
“啊!?”周沫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繼續對她說道:“這人也真是可憐!……自從得了癌症後,妻子就帶着孩子離開他了,家裡的房子看沒了,父母的養老錢也被看沒了……後續治療還要好幾十萬,可能他不想再連累家裡人了,才走了這條路……他只比我大三歲,哎!……”
“那也不能就這麼跳樓死了吧?他父母爲了給他治療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他這樣做有考慮過他父母的感受嗎?”
我沒有再接話,也許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吧,我也不能說周沫說的有錯,只能說我們都不能感同身受。
我心裡有些難受,不過這更加堅定了我要挪用一筆錢來做大病醫療的項目。
也許這樣,就能挽救很多家庭,以及很多生命了。
這個夜,因爲有人跳樓,顯得更加深沉,空氣中隱約瀰漫着血腥味。
我依然難受,甚至不敢閉上眼睛。
這不怪我,因爲人的堅強和脆弱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時候,可能脆弱的一句話就淚流滿面。
有時,也發現自己咬着牙,已經走了很長的路!
夜,漸漸深了,周沫躺在另外一張沒有人的病牀上玩着手機。
我在稍稍猶豫之後,開口對她說道:“我現在能夠獨立行動了,你可以不用一直在醫院住着,這裡睡着太不舒服了。”
周沫頭也不擡的回道:“你你忘記昨天你睡着了,藥水都掛完了,要不是我看見了,那還得了?!”
我笑了笑,對她說道:“醫院裡面死了人,你不怕嗎?”
周沫猛然將手機放了下來,然後用一種特別驚恐的表情看着我。
半晌,纔開口對我說道:“那我更不能走了,我一個人睡,會更怕。我沒法想起那個畫面,太血腥,太真實了!
“別說我沒提醒你,這裡可是事發之地,而且就在咱們樓下……要真有什麼靈異事件,今天晚上肯定最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