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爲什麼,這場夢竟然做得那麼久,還那麼真實。
好像真的回到了我的大學時代,連空氣裡都是青春的味道。
可當我以爲這場夢會一直做下去時,我醒了。
依舊還是躺在救治中心的病牀上,身旁的各種儀器依舊發出那讓人感到恐怖的聲音,還有救治中心裡那些被感染的人們。
我不知道我這一覺睡了多久,只好感覺過了好久好久,可眼前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我感覺更難受了,呼吸都變得遲緩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在高海拔地區待久了。
並且全身乏力,頭暈眼花,噁心想吐。
這太折磨人了,真的是生不如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大概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出現在我的病牀前,小姑娘的手裡還拿着兩顆大白兔奶糖。
“叔叔,吃糖。”小女孩將拿着糖的手伸向我。
小女孩的聲音如同天使一般,頓時讓我感覺沒有那麼難受了。
我看向她,艱難地向她擠出了一個微笑,虛弱的說道:“叔叔不吃,你吃。”
“叔叔,媽媽說你是英雄,讓我將糖分給你,吃了糖就沒那麼難受了。”小女孩認真的說着。
我不禁又笑了起來,說道:“小妹妹,你也被感染了嗎?”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又扭頭看向她媽媽的牀位,說道,“我和我媽媽都感染了。”
我跟着小女孩的目光看了過去,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正對我禮貌的笑着,那女子應該就是小女孩的母親。
我隨即又向那小女孩問道:“你爸爸呢?”
“爸爸沒有感染,他還在家裡等我和媽媽回去。”
“嗯,咱們一定會好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叔叔吃糖。”小女孩又向前一步,再次將糖遞給我。
我趕忙對她說道:“別再往前走了,你把糖放在叔叔的病牀上就行了,快回你媽媽那邊去吧。”
小女孩應了一聲,隨即便將兩顆大白兔奶糖放在我的牀位上,然後又禮貌地對我說了句再見,才離開了。
儘管我現在全身乏力,但還是咬牙將小女孩送我的那兩顆糖從病牀上拿了起來。
我捨不得吃,就這麼拿在手中,看向小女孩那邊。
她和她媽媽還在向我揮手,我也對她們笑了一下。
沒一會兒,醫護人員又來給我換藥檢查了。
我向其中一個護士問道:“護士,我問一下,今天幾號了?”
“15號了。”護士親切的回道。
我記得我是10號住進來的,那麼也就是說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五天了?
我又向她問道:“我現在的症狀緩解了一些嗎?”
其實我知道這問了也是白問,因爲我自己都能感覺到沒有好。
護士卻還是很樂觀的告訴我:“很不錯的,各方面指標都很好,你要有耐心,也要樂觀一點。”
“我會的,也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應該的。”
這麼多天沒有和安瀾聯繫了,我的手機早已經沒電了,我讓護士幫我充上了電,隨即和安瀾取得了聯繫。
“喂,老公,你這幾天怎麼樣了?手機是不是沒電了,電話一直關機。”
我應了一聲,對她說道:“放心,我現在挺好的,別擔心。”
“能不擔心嗎?我天天看新聞每天死亡人數都在上升,我太害怕了。”
我感覺安瀾的聲音都快哭了。
我艱難的笑了笑,安慰着說:“別怕別怕,那些死亡的都是重症患者,而且大多都是有其他疾病的,我身體好得很,而且不是重症,沒事的。”
“我每天都在祈禱,希望你能平安回來,我和小滿都等着你呢。”
“會的,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停頓一下,我又問道:“對了,應該快要到預產期了,你要不提前去醫院吧?”
“這個你別擔心,我已經預定牀位了,後天一峰就接我去。”
“辛苦你了,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
安瀾反倒怕我自責,安慰着說:“沒事的,老公,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有經驗了,嘿嘿。”
聽着安瀾的笑聲,我卻覺得有些心酸,頓時鼻頭開始發酸。
我可真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是有些時候,就是無法控制。
緩了一下情緒後,我才繼續說道:“孩子出生後,給我打個電話。”
“會的,對了老公,你給孩子取個名吧。”
“你取吧,我文化沒你高。”
“小滿都是你取的,我覺得挺好聽的,還是你取。”
我知道安瀾這是在故意讓我開心,我也真的很開心,笑了笑說道;“那我想想……”
“嗯,你想吧。”
我看着救治中心裡這一片的死氣沉沉,毫無生氣,忽然心中想到了一個詞。
我隨即對安瀾說道:“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叫茁陽吧!”
“茁陽,”安瀾跟着唸了一遍,又說道,“這名字好聽,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還有層意思是,我希望這場危機給人們帶來的死沉能夠消除。”
“嗯,挺好。那要是女孩呢?”
我又想了想,說道:“女孩……女孩就叫佑怡吧。”
“嗯,我記下了,不過老公,你希望是男孩女孩呀?”
“我都喜歡,不過要是男孩就更好了,兒女雙全了嘛。”
安瀾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
安瀾說着,突然“呀”的一聲,驚道:“老公,剛纔孩子又踹我了呢。”
“是嗎?那他可太調皮了,等他出生後,我幫你教訓他。”
安瀾一直用一種詼諧且輕鬆的語氣和我聊着,這和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但是我知道這是她故意的。
她不想給我帶來負面情緒,也不想讓我擔心她。
我們繼續聊了一會兒後,便結束了通話,我繼續躺在病牀上,與病痛對抗着。
就在我隔壁的一個大哥,又吐了,看見他吐了,我也有點忍不住。
隔壁那大哥好像比我的情況更嚴重,不過他硬是沒有吭一聲,一直硬扛着。
可是在醫護人員來給他治療時,他就忍不住了,告訴醫護人員一定要救救他。
因爲他是家裡的頂樑柱,他的妻子是個聾啞人,他還有個正在讀高三的孩子。
孩子馬上高考了,他得賺錢讓孩子讀大學,一旦他倒下了那麼這個家就完了。
在這裡的這幾天我見了太多人間疾苦了,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困者,此刻都是一樣的待遇,不存在有什麼單人vip病房。
接下來的幾天,依舊繼續煎熬着,每天都有新的患者被送進來,每天都有死亡的。
我感覺我的情況好了一些,身體也沒前些天那麼乏力了,就連體熱的感覺也好了許多。
可是那天中午,一個噩耗傳來,那個送我大白兔奶糖的女孩,永遠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