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街乃上京一處名勝男子居樂之所,妓女所居之地,京都所謂俠少萃集於此,兼每年新進官員榜升遊遊皆以紅箋名紙遊謁其中,京中謂此爲風流藪澤。
柳街說白了也就是通俗的煙花巷或花柳巷,“紅燈區”,可它又並不是傳統性的只爲“性”而營生一途。
像是一些著名士人文人亦愛光顧此處,不爲風流只爲此處供了激發靈感的環境和藝術氛圍。
想這柳街河畔亦分三六九等設施,以名字來區別一、二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館”、“閣”爲主,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樓”、“店”“下處”等命名。
要說柳街十二處風景,十二分絕色,皆要數泉採閣、金美樓、滿春院、金鳳樓、燕春樓、美仙院、慶元春、美錦院、新鳳院、鳳鳴院、鑫雅閣、蒔花館。
時值月梢眉頭,一身黑袍錦帶束腰,腳蹬盤龍金線靴,面罩修羅面具,一身體態似游龍翩鳳的身姿遊走於各花街之處,其身後跟着一名身材雄偉,短褲短袖,一頭半長粗質的頭髮披散於肩,面貌五官立體生動,是名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男子。
其間絲竹晝夜不絕,綠樹聞歌鳥,青樓賦水嫋嫋見舞人搖曳生姿,月華吐豔明燭燭,青樓妖嬈唱衣曲。
“他在哪裡?”靳長恭頓步,疑聲回眸。
她身後跟着的契梗着脖子,眼珠子轉溜了一下,便瞠大眼睛指着前面一處,驚喜道:“泉採閣,對,就是那一間!”
靳長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離她約十幾米處,但是卻擠滿了人羣,馬車與轎子。
泉採閣客來迎送的駕勢業務熟練,雖然目不接暇的男男女女進入,但場面依舊不紊不亂,控制得很好,看着那輛輛馬車排滿了湖畔,相繼而下的熟悉面孔,靳長恭蹙眉。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此時,河畔上花舫火紅燈籠高高懸掛,藝妓舞妓開始了唱春鶯囀。
“怎麼還有女人來嫖妓?”靳長恭看着從軟轎上下來,那面蒙輕紗,身姿苗條的閨閣女子,亦或富態貴婦,有幾分不解。
契亦瞧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屑道:“這些個女子還不是瞧上了泉採閣的那位什麼狗屁巧弄公子,聽說來往的高門貴婦、書香仕女,延及尼姑女冠、娼優姬妾,都說什麼一見巧弄誤衆生啊,死活要跟他共度一春宵,方覺此生無已撼!”
靳長恭聞言扯了扯嘴角,原來這泉採閣還是多元化經營,將拿來裝飾的名貴扇子輕輕地拍了拍手掌,她面露讚歎道:“巧弄,多麼低俗而淫賤的名字啊!”
而契原本以爲陛下對此會有什麼高見言論發表,卻不想她半天卻冒出這麼一句令人滑倒的話,他眼角一抽,忍不住吐槽道:“陛下,是您想多了吧?”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風流多情,又婉轉磁性悅耳,足以令老少爺兒們淫娃蕩婦集體腿軟酥麻的聲音。
靳長恭順勢回頭,便看到於夜色燈火中,一名雙雁瑞草彩繡緞長裳,華麗繁複的精緻花紋,卻是月白的底色,內隱約可見絲質卷菊紋邊的素色中衣,露出性感而白皙的鎖骨,一步一步似踩蓮而來,身姿搖曳竟比女子更輕盈美態,前行間偶爾會發出聲聲叮鐺聲響。
“弄巧的名字,便是出自於此詩,這位公子請莫再誤會了。”
男子面覆笠紗,身後跟隨着兩名小童,走至靳長恭身邊停頓一下,便輕笑一聲,分不清是輕諷還是真的好笑,便暗留桃花香味而離去。
契瞪着那名男子進入泉採閣的背影,噴道:“我草!剛纔那個不會就是泉採閣的巧弄公子吧?”
靳長恭則瞪着他的背影,越看越有一種熟悉的錯覺,按理來說她並沒有見過他這種嫺雅又淫蕩風騷的男人才對啊?
“是與不是,都不是咱們這次來的目的,走吧。”靳長恭舉步朝內走去。
“若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檻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風化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耳邊那些藝妓仍舊拿捏着軟腔,唱着哀傷樂曲,纏纏綿綿,悲悲泣泣。
靳長恭回眸向了一眼船蹌上的那名歌妓,隔着遠只覺此女身無雕飾,天然動人,但眉宇間卻不知爲何隱約有一絲怨恨之意。
“公子?”契走了幾步,看靳長恭還末跟來,不由得疑道。
“沒事,走吧。”
收回了悠悠思緒,靳長恭舉步朝泉採閣走去。
由於進進出出的人多,很從貴族都帶着小廝開路,靳長恭考慮着契這張臉也算標誌,臨來前替他掩飾了幾分,但是這些朝中官員豪門貴族倒是“袒袒蕩蕩”,一臉我嫖技,我褻玩男倌,我光榮,我自豪!
“喂喂,讓開點,咱們老爺要進去了!”一些囂張的小廝推攘着門口,仰鼻斜眼地吼道。
泉採閣的門房趕緊哈着腰上前接應:“原來是陳老爺啊,來來,趕緊進來,咱們的小春鶯這幾日可盼死您了喂,您可不知道。”
“哈哈哈,是嗎?那小騷貨怕是盼着爺的銀子吧,哈哈哈——”那叫陳老爺的男子瞧模樣已年過四十,挺着一個“十月懷胎”的肚子,笑得淫賤不能移的猥瑣樣。
“陛下,這個陳老爺倒是有些錢,家中養着十幾房小妾,在外面別院還養了幾房,嘖嘖,你瞧他那逼德性,難怪這麼多女人愣是沒有誰給他生一個兒子。”契鄙夷地瞪着陳老爺,小聲地跟靳長恭彙報着。
靳長恭睨了他一眼,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契神色地拍了拍胸膛道:“以後請稱在下爲萬事通,上次查莫家順便也將上京地界的有錢有勢的人一併查清了,現在嘿嘿,他們算是全部把柄落在老子手上了。”他說到最後,陰險地笑了笑。
靳長恭好笑地啪一掌拍下去,啐道:“你小子倒是越來越精了,業務也越來越上手了啊?”
契撫着拍掌的腦袋瓜子,黑着臉道:“陛下,當衆之下被打,很丟人呢,下次能換在暗處嗎?”
而靳長恭倒是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好,下次跟再犯抽,那就記過,留着一次揍齊。”
噗——契苦愴着臉,噴得一臉是血啊,陛下是惡魔!
兩人雖然不是這柳街的常客,但常來混跡在市井的門房倒是一眼就瞧上他們了,別說是前面一名像主子的男子,一身華貴而不張揚的裝市,其後那名看似侍衛模樣的男子面貌俊端,一身凜凜虎軀的氣勢亦是不容小覷。
看門房的畏懼巴結的迎上來,契那一顆脆弱的玻璃心,這才稍微彌補一些創傷,雖然在陛下眼裡他就是一隻貓,高興了就撓兩下,不高興就踢兩腳,可是在外面,他到底還是威風凜凜,氣吞八海的!
“這兩位爺,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來咱們泉採閣啊?”
“嗯,咱們爺的確是第一次。”契說得那叫一個鏗鏘有力,天知道以前的永樂帝只愛逛小倌館,像這種爲正常男性經營的花樓,的確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原來還是一個雛啊,那個門房像十二晝日光的眼神稀奇地瞄了幾眼靳長恭。
此人身上縈繞着一種,呃,他文化低不會形容,反正就是那種很有錢,很有錢的公子哥兒,一般這種有錢的公子哥兒誰不是進行過成人禮後,便妾侍通房成羣,像這位少年這種竟還是第一次,倒是稀奇。
“契,一次!”
靳長恭笑眯眯地看着契,吐出三個字卻讓契心臟一跳。
“什麼一次?”
契愣了一下,可是在陛下那意味深長,透着危險光澤的視線下,他乍然想起了剛纔他們的對話。
【陛下,當衆之下被打,很丟人呢,下次能換在暗處嗎?】
【好,下次跟再犯抽,那就記過,留着一次揍齊。】
“這,這我又做錯了什麼事情啊?”他猛地跳起來了。
而靳長恭卻懶得跟這種單細胞生物糾纏,使了一眼神給門房,門房看着這兩主僕一驚一乍地甚是好笑,這面薄的貴公子怕是被這侍衛削了臉皮,見了怪。
他自然也不好再打量他,便朝內喚來一名排在門口的女子前來帶客人進去。
在泉採閣門邊,除了在外招呼客人的門房外,在裡面有兩排招待侍女,專門負責引領與介紹。
這名女子模樣倒不是頂美,但卻不像一般青樓女子般看到客人便湊上來,一身濃重的脂粉味,她甚至連面容都是乾乾淨淨,略施薄粉,看着有幾分小清新的模樣。
“兩位公子,請跟小滑兒來。”
叫小滑兒的侍女帶着他們越過一條彩虹彎月拱橋,這座泉採座依着柳街河畔而駐,橋下水流潺潺,映着樓閣的七彩燈火,明媚絢麗,美不勝收。
“這裡還真詩情畫意,哪裡像是青樓啊,簡直就是一名勝古蹟了。”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先前還一直忐忑不安,覺得這裡就像是一個妖精的巢穴,專爲榨乾男人的精血爲生的地方,如今一看倒是大出所料。
其實從另一個方面看,契的確是抓到重點了,青樓本就是妖精的巢穴,只不過它要榨乾的不是男子的精血,而是他們口袋裡的白金之物。
“既然喜歡,那要不要主子我替你在這裡扎個窩,既能天天頎賞這片良辰美景,又得靠身體賺點養生費呢?”靳長恭邪笑地挑眉,不熅不火地問道。
契嘴角一抽:“陛下,我錯了,我真錯了。”
“哦,你還知道你錯了,那你錯在哪裡了?”靳長恭有些詫異,第一次爲他的敏感一次的神經而側目。
“我不是錯在哪裡,我是哪裡都錯了,您就饒過我吧。”契不知道陛下究竟知道些什麼,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得罪了陛下,所以她纔會一直埋汰他,耍着他玩呢。
“二次!”靳長恭臉色微冷,轉身便走。
而契卻愣愣地站在當場,心中微微刺痛,剛纔那懵懂裝傻的表情慢慢卸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苦笑:“陛下,我也是爲了您好,別人或許看不懂,但我卻知道,你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固執地讓兩人都撞個頭痛血流,你死我活才甘心呢,他既然退了一步,你若願意踏前一步……”
“公子,您主子在前面等着呢~”小滑兒轉身回來,催促着不知道爲何在原地發怔的男子。
契擡眸,看着橋樑上映着燭火燈光,一雙星眸璀璨流瑩的陛下,心底泛起一絲絲滿足的甜蜜。
能夠留在你身邊,我便自足了,我求之不多,唯此一件而已。
“公子。”他跑上前去,嘿嘿傻傻一笑。
而靳長恭看着他這副故作傻冒的模樣,不知道爲何卻又氣不起來了。
“以後別再擅作主張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在宮裡她只是一時氣糊塗了,沒有多加思考,後來想一想便明白這其中緣故定是他與七怪暗中聯手,故意將自己哄騙出來,與那暗帝來和解。
今日月朗星稀,靡靡月色下,四周不泛吟詩作對,調情嬉鬧的男男女女。
“公子,您們是想在一亭,二宮,還是三閣呢?”小滑兒笑意盈盈地問道。
靳長恭看着四周的水謝樓閣亭臺,景緻別雅,錯落有致辭,遠遠看去就像一座獨特的遊園,河塘秋色,萬菊燦爛,其內有各種男女在飲灑作樂,場面倒還是乾淨,沒有出現什麼羅衫半解,風月所折騰翡翠幃,且等我來大戰三百回合的污眼場面。
“一亭如何,二宮如何,三閣又如何呢?”靳長恭好奇地問道。
小滑兒淺淺一笑,左邊臉頰一個淺淺的小酒窩便顯現,看着既討喜又可愛。
“這一樓嘛,公子你們看,就是過橋後眼前的這個地方,你們可以任何一個無人的亭謝休息,再加上姑娘跟酒菜,當然一樓也有別的景緻,這正中方向是水榭亭臺,左邊則是百花小樓,那片區域內栽種着各類名款花式,您可以邊飲酒作樂,邊頎賞秋月花美,至於右邊則是演藝場所,可觀姑娘們跳舞唱歌。”
“至於二宮,則是我們泉採閣最著名的琉璃宮,那裡的姑娘都是個頂個的美貌,不僅人美,且多是讀書識字、能詩善文者,習文賦詩,可供各種需求的客人挑選,當然相對而言,二宮的各種花銷自然是比一亭更大,一般客人會根據的需要來選擇。”
小滑兒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靳長恭。
“完了嗎?不是還有一個三閣嗎?”靳長恭看她無意介紹三閣,不由地問道。
小滑兒似愣了一下,然後嗔笑道:“客人果然是第一次來咱們泉採閣,至於三閣,不就是咱們的泉採閣嗎?”
“聽說你們泉採閣有一位叫巧弄的公子,他是在一亭,二宮,還是在三閣呢?”
小滑兒嘻嘻一笑,盯着靳長恭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原來公子是爲了巧弄公子而來的呀,呵呵,像巧弄公子這種身份的人,自然是三閣的,不過三閣一般人根本進不去,而閣主的樓更是非得得到閣主的認可才能進,就算公子再多錢,也是進不去的。”
“是嗎?”靳長恭意義不明地勾了勾脣。
而契則心慮地撇開眼睛,看着那一輪明晃晃的大月亮。
你說月亮今兒個爲何這麼圓呢,你說這暗帝是不是腦袋長包了,爲何偏偏跑去三閣內呢,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幹嘛要插這麼一手呢,你說這陛下是不是已經蓄夠了次數,將算將他給揍個不能人道了呢?!
“若我一定要去三閣,你說該怎麼辦呢?”靳長恭戴着面具面容不清,但是一雙燦若星辰的黑眸依舊攝人魂迫。連“久經歡場”的小滑兒也不勉多入了神。
“呃,這個,其實要三閣倒是拿錢可以進,可是閣主的樓裡若您真的想去,非權非勢恐怕有點難,若不然就選擇另一種方式直接挑戰閣主,不過——”
“好,那就叫那個叫巧弄的公子出來吧,我願意挑戰他。”
小滑兒一怔,訝道:“公子,咱們巧弄公子可比一般閣主刁鑽,您,您實在想去,要不小滑兒替您介紹另一個。”
小滑兒對這位氣質不凡,周身不浮不躁的公子心存好感,不想她敗興而歸,而且她能感覺到這位公子必定身世不俗,所以她也願意替她賣個人情。
“不需要了,對男子我可以肆無忌憚,若是你介紹個女子,我怕還不好下手了呢?”
男的搓圓捏扁,他也就皮糙肉厚受着了,若是女子,她恐怕還得忌鼠投器一般。
並且,既然這泉採閣有小倌,以她的推測,那暗帝必要是選擇一個男的來陪客好吸血練功,斷然不會找一個於他來說毫無用處的女人。
而小滑兒顯然誤會了,她聞言已經暗中將靳長恭視爲有斷袖之癖的男子,便也不好多勸,她猶豫道:“公子,這十二閣內,有十二閣主,其中有四位是男閣主,您要不挑選其它三位?”
靳長恭很好奇,爲何這小滑兒一直勸她挑別人,難道這叫巧弄的男人真這麼難搞?
“爲何?”她也很直接地問了。
小滑兒瞧了瞧四周,然後小聲地湊到靳長恭耳朵道:“公子,咱們巧弄公子可不愛男人,一般有男人點他的牌,那下場絕對是非殘即傷啊。”
靳長恭聞言,末急反而輕笑一聲道:“他脾氣倒是大,那這點他的人多嗎?”
“當然多!”小滑兒那分不清是自豪還是仰慕道:“咱們巧弄公子,即使不需露臉,照樣都能吸引各種階段的男男女女來捧場,像是上次那個某小國的國主,還有上上次那個某國的皇后,咱們公子看不慣,照樣將他們整治的服服帖帖。”
“呵呵,你這小妞,莫不是也看上你們公子了?放心吧,對你們那巧弄公子,我只是抱着頎賞的態度,而不是褻玩,用不着像防賊一樣防着我。”靳長恭火眼金睛,哪裡看不透這小姑娘的心思,明着是勸說棄難就易,實則是想拐她去禍害別人。
小滑兒眼睛瞠得大大的,然後小臉蛋兒嫣然一片,連忙垂下有些慌亂的眼睛。
“我,我,不是,不是,您,您——”她被拆穿了心思,一時間既緊張又害怕,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靳長恭卻收回戲謔的眼神,淡淡道:“別我跟你了,還不朝前帶路。”
她可沒有心思跟她閒扯,唯有直接暴露她的心思令她閉嘴了。
而契則同情地看了一眼小滑兒,今兒個陛下心情不好,誰叫你撞槍口上去了呢?
這一路上小滑兒倒是沒有多嘴說些別的事情,她目不斜視乖乖地替靳長恭介紹泉採閣內的特色與經典玩法。
想不到在二宮的琉璃宮內,除了美女如雲,這裡面還私設有賭場,各式各式的玩法,更有包廂,拍賣會,而這裡的人員各方面的素質,品味,與裝束都直逼一般富家小姐便昂貴,來往也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富賈豪紳。
匆匆而過,靳長恭便掃到了好幾個熟悉的身影,一一記下後,驀地,靳長恭眸光一定,微微眯睫射去。
“陛下,您看什麼?”契湊過頭來,順勢打量過去。
但見是一名年輕女子,她身着一身微泛幾絲花蕊黃的嫩綠拂地長裙,裙上所繡的幾朵盛綻茉莉倒似有暗香縈繞一般,頭上簪兩支金鑲邊祖母綠垂流蘇釵,一張笑語嫣然地臉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柔媚似水,眼神中更多的是籌志與自信,她正與一男子相談甚歡,雖然動作並不顯親呢,但是兩人必定十分熟稔,從態度上可測一二。
另外一提,這琉璃宮內並不是只接待前來尋歡的男客,前來尋求慰藉的女客也是一樣待遇,可挑選也可點牌她中意的小倌相伴。
“你可認出那女子是誰?”靳長恭看着她遊刃有餘地應酬着,勾脣笑了笑。
契眯了眯眼,那女上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一眼便能從那些青樓女子中區別開來,他腦中倏地閃過一張模糊的面容,訝道:“莫凌芸?!”
“小聲點。”靳長恭警告地橫了他一眼。
契立即呵呵地訕笑了一聲,看了看四周沒有人關注,這才又認真地看着那頭的莫凌芸,窸窸道:“公子,那個人真的是公冶少的末婚妻嗎?”
小滑兒聽他們在說悄悄話,那識相地在一旁等着,不敢窺聽客人的私隱,做她們侍女一行,可不像那些個青樓姐妹懂得套話窺探技巧,所以一般他們只需要安靜地做好份內事情,不得插手若來事端。
“是她,看來是來這裡談生意的,不過爲何沒有陪人着她呢?”靳長恭環視一週,倒是沒有看到護花使者公冶,讓一個女子單獨來這種流鶯地方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這女的還真有本事,來這種地方一點也不顯忸怩,還能跟男人拼酒談生意,嗯嗯,還真不錯。”契頷首連連感嘆道。
靳長恭黑眸甚光流轉,倒也贊同道:“的確,她與一般的女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若她真成爲八歧塢的少主夫人,倒也不算給我兄弟丟份兒。”
“哦~”契聞言,若有所思地窺了陛下兩眼,看她神色如常,沒有什麼特別情緒變化,心中異怪異又驚訝。
難道陛下跟公冶少主真的沒有什麼貓膩了?
“走吧,別耽擱了正事了!”靳長恭一提起“正事”那神色叫一個一瞬便惡狠狠地,她踏步向前。
來到三閣前,在門前又站着一排容貌氣質較之門口更憂的侍女,一排模樣清秀的小倌供選擇。
“公子,小滑兒只能領你們到這裡了,接下來會有別的姐妹接手,對了公子,去三閣需要交一千兩銀子爲入場費,您可以考慮考慮。”
小滑兒看着從三閣內走出一名容色姣好的女子翩然而來,便朝靳長恭略帶遺憾,卻乖巧地說道。
要說這青樓妓院的確就是一個銷金窟,去琉璃宮也交一百兩入場費,這入三閣,卻要交一千兩入場費,這其中還不包括所謂的點姑娘,酒水,飲食,各種表演節目費用。
要知道就靳國如今這國況,一百兩就等於一戶普通老百姓十年左右的全部開銷,而一千兩的入場費即使是一介富紳也會掂量一二,畢竟入是入了,可三閣內要點姑娘或者小倌的費用絕對不菲,至於那十二位閣主,那估計也就是一筆天價數字。
“小滑兒口才倒是好,聽得我身心舒暢,這錢便是賞你的。”靳長恭掏出一顆價值上百兩的珍珠給了小滑兒。
小滑兒頓時又驚又喜,看着靳長恭笑眯了眼睛,甜聲道:“謝謝公子,下次若再來泉採閣,請記得一定要點小滑兒替您引路哦。”
另一邊看到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另一位接待者則眼睛發光,直將靳長恭視邊一尊財神爺駕到。
“公子,奴家叫小柔兒,接下來有何問題,儘管吩咐小柔兒就是了。”女子五官與氣質都比小滑兒出衆不少,聲甜音膩,倒也落落大方,不過眉宇間多了幾分諂媚之色,倒落了下乘。
靳長恭掃視了她一眼,便朝前直走。
“嗯,帶我們去三閣吧。”
小柔兒被她冷淡的態度噎了一下,但像她這種常年賣笑的女子,自然沒少做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自然也沒有多大情緒便跟上了。
“知道那廝在哪裡嗎?”
靳長恭進入了三閣,便感覺有不下於十道穿透性的高手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看來這三閣內也算是窩虎藏龍了。
聽到陛下的密音傳耳,契舔了舔嘴脣,有些猶豫道:“呃,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啊。”
說到後面,他已經不敢跟陛下那銳利的目光對視了。
暗帝的確在泉採閣內,而他也知道在三閣,可是到底在三閣中的十二閣主哪一位那裡,他怎麼會知道?
“小柔兒,我問你,你們泉採閣的十二位閣主分別有哪些?”
小柔兒聽到那位戴着修羅面具公子的問話,立即熱情介紹道:“要說咱們泉採閣的十二位閣主,那都是從一樓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咱們樓裡姑娘小倌多的是,要想從一樓爬到二宮,最後到三閣,那絕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不遑是成爲三閣的閣主。”
“而我們泉採閣的閣主總有十二位,分別是一閣蘭花閣主,二閣杏花閣主,二閣桃花閣主,四閣牡丹閣主,五閣石榴閣主,六閣蓮花閣主,七閣蜀葵閣主,八閣桂花閣主,九閣菊花閣主,十閣芙蓉閣主,十一閣山茶閣主,十二閣水仙閣主。”
“那晉升的條件是什麼?”靳長恭發現這個泉採閣真是越來越令她感到驚喜了,更不得不佩服這幕後老闆的經營手段。
“自然是拼點牌次數,與斂錢,咳咳,也就是月底的收入分紅而論。”小柔兒瞧着靳長恭喜歡直率性子的人,比如剛纔那個前臺的小滑兒,她便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揣着媚笑了。
一般來說,敢來三閣消費的人,一般非富則貴,她一向拿捏心思最準,什麼樣的客人需要什麼的侍從,她慢慢摸索着,倒也侍候得不差,至少到目前爲止,並沒有出過什麼差錯。
“那你們那個巧弄公子排名第幾呢?”靳長恭問道。
小柔兒一愣,多看了幾眼這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公子,聽她的聲音判斷絕計不越過二十歲,但言語有一種歷練成精的從容淡然,令她不敢小覷,也不敢自作主張。
可是她一開口便是詢問巧弄公子,令她不得不懷疑,莫非她今兒個想點的人是巧弄公子?
“這巧弄公子是三閣的桃花閣主,排名第三。”
“哦,我倒是聽說他豔名在外,倒不想纔是排名第三而已。”靳長恭表示玩味不已。
“巧弄公子一月才接一客,能排第三,已經很了不起了。”小柔兒到底是沒沉住氣,忍不住替她心底的崇拜的人出聲辯解。
但一說完,她倒是有些惴惴不安,便又立即道:“巧弄公子設有規定,一月只接一客,所以若公子想點巧弄公子的牌,恐怕得下一個月了。”
靳長恭聞言,巧睫微眯:“他被點了?可是今日的事情?”
小柔兒一愣,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公子已經知道了?”
契立即反應過來,驚喜道:“公子,看來他或許在巧弄公子那裡。”
是嗎?這倒也不一定,於是她又問道:“你可知道點巧弄公子牌的人是誰?”
小柔兒聞言立即抿嘴笑得有些無辜:“這奴家就不得而知了,一般像閣主的客人,進各閣的客人身份一般都極其保密,就像公子今天來了,若明兒個又有別人來打聽的話,咱們勢必是一視同仁透露的。”
靳長恭聽出她的意思了,就算是知道,也不能隨便透露客人的隱私,這是泉採閣的規矩。
“那其它幾閣樓有哪一閣閣主是空着的?”
閣主其下亦有妓子,一般能進閣內消費的就算是非富則貴,那能夠翻牌閣主的那身份恐怕更是貴上加貴。
這倒是可以透露的,小柔兒便從善如流道:“二閣,與六閣目前並無客人點牌。”
霍~這生意還真火紅,十二閣主,已經點了十位,這想當於什麼概念,這相當於一日能夠斂入多少錢財,真TMD好賺!
靳長恭內心極度不平衡,甚至有種恨富的心理了!
“二閣與六閣是男是女?”契於一旁趕緊問道。
小柔兒美眸流轉,看他急切的模樣,便掩脣輕笑一聲:“二閣的是杏花閣主,她是女子,六閣乃石榴花閣主,他乃男子。”
一男一女?靳長恭糾結了,除去了巧弄的二閣樓,剩下的還有二樓被包下,這挨千刀的暗帝究竟會在哪一閣呢?
難道說要讓她一閣一閣地找?且不說這樣有多浪費時間了,光是其中耗費的資金都絕對能夠將那廝捏碎了用金粉重鑄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