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抱着一袋文件坐在地墊的中央。
李謐在雷霆的身邊坐下。
雷霆譁—!的一下把紙袋裡的文件全部倒在練功墊上,他拉住李謐的手對他說:“現在我告訴你我這兩天都幹什麼了。”
李謐點點頭。
“先說好了,我說完你不許生氣。”雷霆看着李謐認真的說。
李謐又點點頭。
雷霆放開李謐的手,然後把地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他把文件分成了兩份,他拿起其中的一份對李謐說:“這是捐獻器官的文件,這個是捐獻眼角膜的、這個是……。”
沒等雷霆說完,李謐的臉上就血色褪盡,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心在被淬了毒藥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雷霆在說什麼他根本就聽不到了,耳邊彷彿萬馬奔騰,一片轟鳴。
雷霆沒注意到李謐的臉色,他自顧自的說着:“這堆文件是我的遺囑,我把我名下的財產大部分捐獻給了希望基金,我還留了一部分給你,這個是……。”
李謐心裡疼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突然他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身體也抖的越來越嚴重,他用盡力氣從練功墊上站了起來,“不要再說了!”他拼命對雷霆喊了一句,然後踉踉蹌蹌的向衛生間走去。
雷霆這才發現李謐的異常,他看見李謐踉蹌顫抖的背影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才猛地扔掉手中的文件疾風一樣衝出房間,跑向衛生間。
李謐跪在馬桶邊上,對着馬桶吐的天翻地覆,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臉上鼻涕眼淚的一片狼藉,纖細的身體不停的顫抖着。他幾乎把胃裡的東西都吐淨了,這會兒,一口一口的吐的全是苦水,隨着一陣陣的乾嘔,他的身體彷彿狂風中的一片枯葉,瑟瑟發抖。
雷霆當時心疼的差點吐血,他跪在李謐身邊,從他的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身體,試圖讓他顫抖的身體平靜下來。“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他在李謐的耳邊慌亂的問。
李謐的身體依舊戰抖着,嘔吐也沒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李謐,李謐,”雷霆在李謐的身邊輕聲呼喚。“別怕,我那是嚇唬我媽的,真的,別怕,”他溫柔的撫着李謐的後背,想讓他安靜下來,他哄着他。
李謐此刻連膽汁都吐淨了,他虛脫似的趴在馬桶邊上。
雷霆趕緊給李謐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嘴邊。
李謐漱了漱口,他用手指着雷霆恨恨的問:“你就是這樣讓我放心的?!”
雷霆站在李謐對面,低着頭,沒敢吭聲。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李謐哭着說。
“李謐!別說了,”雷霆抱着李謐大哭。
李謐想到死,心裡反倒不害怕了,他暗想:你能捐,我就不能捐?他輕輕掙開雷霆的環抱,他在水龍頭下洗了洗臉,然後腳步軟綿綿的走出衛生間。
雷霆看着李謐孱弱的背影心疼啊!他心裡暗自後悔:早知道他能有這麼大的反應就不告訴他了,看樣子厭食症不會犯了吧?啊!雷霆後悔的直揪自己的頭髮,他想:李謐的身子剛剛豐潤了點,這一折騰還得瘦!
李謐彷彿踩在棉花上一樣,飄飄忽忽的向臥室走去。
雷霆一直跟在李謐身後,他見李謐走的吃力,便想伸手去抱李謐,結果他的手剛剛碰到李謐,李謐那冷若冰霜的眼刀就嗖—!的一下飛了過來,這冰涼的眼刀,彷彿一把利劍瞬間就穿透了雷霆的心。李謐從來沒這麼凌厲無情的看過自己,雷霆的嚇的趕緊把手縮了回來,他的心裡一陣驚恐,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這冰冷的眼神他受不了!他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讓李謐再用這眼神看他一次!他亦步亦趨的跟着李謐上了樓。
李謐走到臥室門口,停了下來,他把手扶在門的把手上休息了一下才推開門。
雷霆見李謐走進臥室,他也跟着要進去,結果,砰—!的一聲,李謐把門關上了,把他關門外了。咔嚓—!李謐在裡面把門反鎖上了。
雷霆一屁股就坐地上了,他對着門哀求說:“開門,李謐!”
臥室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李謐,你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也看到了,我媽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太瞭解她了,我怕她做出傷害你的事,所以才用了這個法子,她就我這一個兒子,我這樣她會有所顧忌的。她……”他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臥室內李謐坐在地上靠着門,眼淚嘩嘩—!直流。
“爲什麼不讓我們在一起?!爲什麼?!我們做錯什麼了?!”雷霆哭着大聲問。
李謐在門裡也一遍遍的無聲的問:“爲什麼?!”
兩個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都哭的泣不成聲。
翌日,天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李謐打開房門。
雷霆哭着哭着就靠門上睡着了。李謐這一打開門,他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他睜開朦朧的睡眼看李謐。
李謐沒理他,他從他的身邊繞過去,懷裡抱着一堆文件。洗漱完,李謐連早飯都沒吃,就開車離開了。
雷霆一直亦步亦趨的跟着李謐,直到李謐的車一溜煙開出自己的視線,他還站在原地癡癡的看。
李謐剛走不久,雷霆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雷霆,”白瑩瑩欲言又止,“昨天晚上,鄧姨去我家了,她一見我就問,你知道不?我沒說話。她看着我冷笑了一聲說,‘好,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人!’說完就走了。我在樓上看見鄧姨的車在樓下停了很久纔開走。”
“知道了,”雷霆說。
“雷霆我看你這事鄧姨氣壞了,你就順着她回家得了。”
“你還有事嗎?我這邊還有事,要掛了。”
“我在國外有處房子,要不你先離開一陣子,等鄧姨氣消了你再回來。”
“不用了,我心裡有數。”雷霆說完把手機掛斷。
白瑩瑩對着手機氣的咬牙切齒:“好心當成驢肝肺!”
李謐輕車熟路,不到一天就回來了。
雷霆從監控錄像裡看見李謐的車開進大門,他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三步兩步衝進廚房把準備了一天的飯菜熱上。
李謐一進屋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胃裡一陣翻騰,李謐心想:厭食症肯定犯了。他快步走進衛生間離開一陣的乾嘔,因爲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所以胃裡只有水,他把胃裡的水都嘔淨了,纔算好受點,他漱了漱口,從衛生間裡走出來。
雷霆在廚房裡忙活,沒看見李謐吐。
李謐先上樓換了件衣服,然後走下樓。
“來,李謐,我們吃飯,”雷霆故作輕鬆的對李謐笑,紅腫的大眼睛彎彎的像月牙一樣。
李謐走到餐桌前,看見雷霆做了一桌子的菜,幾乎都是素菜。他坐在雷霆的身邊,端起飯碗。
雷霆見李謐端起飯碗準備吃飯了,他才放心,心想:還好厭食症沒犯,要不李謐又得遭罪了。他捧起飯碗,立刻開吃,他可餓壞了。
李謐端着飯碗一口沒動。
雷霆邊吃邊看李謐,他見李謐光端着飯碗不動筷,心裡着急,他放心筷子對李謐說:“怎麼不吃?”
“我不餓,你先吃吧。”
雷霆把筷子放下,也不吃了。
李謐無奈只好拿起筷子吃飯,他撥了一小口放嘴裡,還沒等嚥下去,胃裡就又是一陣翻騰,他丟下筷子衝進衛生間又是一頓狂吐,幾乎再次把膽汁吐出來,他狼狽的趴在馬桶上,低着頭喘氣。
“李謐,”雷霆低聲呼喚李謐,並且把一杯溫水送到他的嘴邊。
李謐漱了漱口,“我沒事,你去吃飯吧。”
“我吃飽了,”雷霆看着李謐這麼遭罪,哪還有吃飯的心思。
李謐沒吭聲,他站起身向跆拳道室走去。
雷霆默默的跟在李謐身後。
李謐像雷霆一樣把一袋文件倒到了練功墊上,然後盤腿坐在墊子上。
雷霆一聲不吭的坐在李謐身邊,他心想:看這架勢準沒好話。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除了眼睛,其餘你捐什麼我捐什麼,”李謐淡定說,“這是我的遺囑,我把我的遺體交給你處理,如果我死了,你把我接回家,我要葬在我們後園子的木棉樹下……”
“別說了,”雷霆捂住耳朵大聲的說,“求求你了,別說了,太殘忍了!李謐,你別說了,我受不了,求你別說死的事!”雷霆捂住耳朵嚎啕大哭。
李謐沒理他,接着說:“我把公司的股份留了一部分給我的父親養老,剩下的雖然沒你的多,但也算是我爲希望基金做點貢獻,我把剩下的股份全部捐給希望基金了,一分錢也沒給你留,我想,如果我不在了,即使給你留錢,你也不會快樂的,……”
“不要再說了!”雷霆撲到李謐懷裡,吻住李謐的脣。雷霆覺得心像被生生撕裂了似的,疼的揪心!
李謐拼命的回吻雷霆,“你現在知道你昨天有多殘忍了!”
“李謐,我害怕,你不要再說了!”雷霆把頭埋在李謐懷裡說。
“雷霆如果你敢自己結束生命,我也絕不活着!”李謐把雷霆的臉捧在手裡,他看着雷霆清澈的大眼睛一字一頓、斬釘截鐵的說。
“我不會的!我發誓!”
李謐猛的吻住雷霆的嘴說:“不用發誓,我信你!雷霆無論我們以後面臨什麼樣的境地,我們都要堅強的活着,即使我們分開,我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你懂嗎?”
“我不要和你分開!無論怎樣,我都要你守着我!”
“好,我們不分開,我永遠守着你。”李謐寵溺的說,“如果,我們中真的有一個人,因爲某種不可抗拒的天災人禍而失去了生命,那麼剩下的另一個,無論多麼艱難也要活下去,絕對不可以自己放棄生命,你能答應我嗎?”
“你能做到嗎?”雷霆反問李謐。
李謐堅定的點點頭。
“我也能,”雷霆看着李謐堅定的說。
“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在你之前去世,你能接我回家嗎?我也要埋在木棉樹下,還有,將來等你也去世了,你能和我合葬在一處嗎?”
李謐鳳眸裡蓄滿了淚水,他堅定的對雷霆點頭說:“能!我也一樣,你能答應我嗎?”
雷霆清澈的大眼睛裡也滿是淚水,他同樣堅定的對李謐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