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上，李謐趕緊發動車子，把暖風打到最大。
過了會兒，雷霆才把圍巾和手套都摘掉。
李謐用手摸了摸雷霆紅撲撲的小臉，感覺熱乎乎的，他才把暖風調到正常。
“我媽是南方人，老家在杭州。姥爺家在當地是大戶人家，祖上歷代都是文職官員，可以說是書香門第。我媽在當地也是有名的才女。後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因爲成分不好，所以媽媽下鄉被分到了我們這裡。那時候，我們這邊既貧窮又落後，媽在家的時候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沒吃過苦、沒受過累，來到這邊後，不但累而且水土不服。她是南方人，根本適應不了我們這邊寒冷乾燥的氣候，不久就患上了重感冒，由於她的成分不好，根本就沒人管她，不久她的感冒就發展成了肺炎，躺在青年點的牀上奄奄一息。這事我爸知道後，二話沒說，立刻跑到青年點，背起奄奄一息的媽，一口氣跑了十幾裡的山路才把媽送到縣裡的醫院。爸傾盡家產才把媽從死神的手裡回來。有一次，我問爸，是不是看上我媽好看了，纔會拼命救媽。我爸說：‘那會我還不認識你媽呢，爲啥救她？那還用問嗎？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怎麼能見死不救！’那時候我爸已經有了未婚妻了，那是奶奶從小就給爸定下的娃娃親。由於爸把錢都拿出來救人了，所以爸和那姑娘的婚期就延遲了下來。那姑娘不但沒有埋怨爸，還偷偷的背地裡掙錢攢嫁妝。媽病好了以後特別感激爸，三天兩頭往爸那裡跑，不是燒水就是做飯。後來，爸沒少在我們面前炫耀，說媽當時對他是一見鍾情。依我看未必，我想，媽那會可能就是單純的想找個老實可靠的靠山，我媽那樣一個江南才女能對爸這樣一個大字不識一個大老粗一見鍾情？後來，媽愛沒愛上爸我們不知道，不過，我爸倒是死心塌地的愛上了我媽，非她不娶。最後鬧得，爺爺和爸斷絕了父子之情，訂婚的姑娘恨嫁他鄉。在雞飛狗跳中，媽嫁給了爸，過了一年，大哥出世了。生下大哥不久，杭州老家來人了，小老舅來接媽媽了，姥爺平反了。聽說媽在這邊成親了，小舅二話沒說就當天就返回了老家。沒過幾天，杭州老家來了一大羣人，其中還有一個小白臉（我爸說的小白臉），漂亮雍容的姥姥抱着媽媽痛哭，姥爺命人給媽收拾東西要帶走媽和大哥，媽只哭着對姥爺說了一句話：‘我要死的時候，你們怎麼不來？’當時所有人都沉默的停下了手。小白臉嗷—！的嚎了一嗓子（我爸形容的）就衝出了屋子，他在我們家園子裡抱着腦袋嚎啕大哭！姥爺臨走的時候對爸說：‘你憑什麼娶我女兒？你配得上她嗎？’我爸當時一聲沒吭，後來爸和我們說：‘我一點也沒覺得配不上你媽！你媽雖然比我讀的書多，但是我比她有力氣。還有，她不就是比我好看點嗎，我個頭還比她高呢！我們這是天生的一對，多般配啊！’”
雷霆心想：你爸臉皮夠厚的！“後來呢？”
“後來，杭州的人回去就再也沒來過。我媽的身體也漸漸虛弱了下去。我爸說是帶孩子累的，現在想來，應該是思念那從小的青梅竹馬想的。過了許多年纔有了二姐。我是純屬意外，媽下了幾次狠心要把我做掉，但是終究沒捨得。”
雷霆一把把李謐抱住，“幸好沒有！”
“那時候計劃生育還是挺嚴的，媽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街道的人天天上門做工作要媽把我打掉，媽捨不得，和爸商量了一下，然後連夜坐火車投奔杭州。媽回杭州不到半年就回來了，她回到家只和爸說了一句：‘東籬死了！（小白臉）’然後我就早產了。我媽生下我沒幾天就撒手人寰。我爸悲痛欲絕之下認爲是我害死了我媽。（其實我認爲是小白臉把我媽給勾搭走的。）那時候家裡本來就窮，爸又不待見我，而我還不爭氣，三天兩頭的生病，後來爸一咬牙，決定把我給人。”
“李謐！”雷霆疼惜的抱着李謐。
“我沒事，早就不傷心了，”李謐苦笑安慰雷霆。
“一個鄰居幫忙介紹了他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小兩口是A市人，家境富裕，由於是學化工的，懷過兩個孩子，但都因爲畸形而流掉了，小兩口再也不敢要孩子了，於是決定收養個健康的男孩。小兩口看見我很喜歡，聽說我媽是杭州有名的才女名媛就更加滿意了，當天就急着要把我抱走。當小兩口從爸手裡接過我的時候，我爸說平時小綿羊一樣的我，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小兩口見我哭的響亮，趕緊歡喜的哄我。我爸聽見我的哭聲感覺也挺揪心的，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小兩口懷裡哇哇哭的我，後來爸對我說：‘就那一眼，改變了你的一生。’因爲我是早產，所以特別的孱弱，從出生到現在10多天了從未睜開過眼睛，就在那天，我突然睜開眼睛看爸，爸說：‘當時我就好像遭到雷擊了一般，呆若木雞！那細長的丹鳳眼和你媽一模一樣！那眼神哀怨的，彷彿是你媽在埋怨我，爲什麼把你送人！’小兩口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爸的手裡就要走。爸瘋了似的，從小兩口的手裡一把就把正嚎啕大哭的我搶了回去！”李謐說到這停了下來。
“李謐，你沒事吧？”
“沒事，後來這小兩口還來看過我好幾回呢，我對他們還真有點印象，每次他們來，爸都鐵青着臉讓我進屋去，不準出來，後來，他們就沒再來過。打那以後，爸就特別疼我，可能是因爲覺得愧疚吧。”
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李謐的話，“你好，我是李謐。”
“我是嚴世春。”
李謐沉默了一下。“有事？”
“你沒事吧？”電話裡傳出嚴世春暗沉的聲音。
“沒事。”
“少和雷霆攪合在一起，那小子的背景很複雜。”
“你還有別的事嗎？”
“我這是關心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嚴世春勃然大怒，這兩天積攢的怒火一觸即發。
李謐毫不猶豫的把電話掛斷了。
“回去吧，”雷霆說。
李謐點點頭。
“回來了，”一進屋大嫂就迎了上來。
“嗯。”李謐放下手裡的籃子答應。
“三，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你四嬸的女兒，叫趙小涵。你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對了，這叫青梅竹馬。”大嫂拉着一個靦腆的大姑娘對李謐說。
“你好，”李謐尷尬的笑着和小姑娘打招呼。
“你好，”女孩小聲的說。
雷霆仔細的看了一眼女孩心想：還挺水靈，這不就是二姐在A市給李謐看的照片嗎？本人的確比照片好看。用眼角偷撇了一眼李謐，見李謐滿面笑容的和小姑娘打招呼，雷霆不禁冷哼了一聲。
雷霆的冷哼，別人沒聽見，李謐可聽見了，在他聽來，這輕輕的一聲冷哼，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立刻斂住了笑容，心想：雷霆，你可千萬別吃飛醋啊！
趙小涵的心裡此刻也是波瀾壯闊的：本來，她的媽媽和她說要帶她去相親，她的心裡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的，隔了二十多年，她連李謐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了，只隱約的記得，李謐好像很清秀的樣子。礙於情面，無奈之下她只好硬着頭皮和媽媽來了。剛纔李謐和雷霆並肩走進來，她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兩個人都是欣長的身材，極美的相貌。一個燦如驕陽，一個清秀如月，當時她的心就砰砰—！跳個不停，嬌羞的低下了頭，她認出來了，那個清秀如月的男子就是李謐。
大嫂把李謐推到趙小涵的身邊說：“你們先聊着。”
李謐坐在趙小涵的身邊如坐鍼氈啊，他不停的看雷霆。
雷霆特淡定的坐李冬身邊看李冬打遊戲，看都不看李謐一眼。
大嫂冷眼旁觀，心想：這一屋子的人，兩人都面子矮，不好意思說話。她暗中和小涵的媽媽交換了一下眼神。
“三，你回來，還沒給街坊鄰居拜年呢，讓小涵陪你去給大家拜年去。”
“額？”沒等李謐說話，大嫂就把他們推出了門，“我和小涵媽再聊會兒，你們不用着急回來。”
“雷霆，”李謐在門外喊了一嗓子。
“小叔，這個是怎麼回事？”李冬立刻拽住雷霆的衣襟問。
雷霆心裡明白，大嫂是怕他跟去。
“我看看，”雷霆接過電腦看，心裡卻氣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