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主的小夫郎
百里君遷悄悄退了出去,尾隨陌荀至廁外,聽得一聲悶哼,小房內似有重物砸地。久之,卻並無其它聲響。
隨侍在外的宮人低着頭,看不到百里君遷,也聽不到任何動靜,站如一尊尊雕塑。
而後,陌荀在宮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看到一旁警惕地盯着她的百里君遷,蒼白的面容浮現一抹暖人心的笑意。
“您,您是陛下?”百里君遷心中又沒了譜,方纔他確定那個人是奚楠,現下又覺得她並非奚楠。斂下眉眼,朝她右手手背看去,那疤痕竟又消失了!
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嗎?
“才幾日便連朕都不記得了?”只是淺淺一笑,陌荀朝着龍牀走去。看似虛弱,然每一步走得極爲穩當,並不似病入膏肓不能自由走動的病人。
“朕龍體無礙,你們都不必擔心,都退下吧。”陌荀走到太主跟前,雙手握住他的雙手,眼神傳遞安好無礙的信息。
太主一震,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便明白過來。
“既然我兒無礙,爲父就先回寢殿歇息,今日可真把爲父嚇了一跳。”太主好生囑咐了幾句,才戀戀不捨地帶着陌研和陌子車離開,離開前,交代百里君遷留下給陛下治病,而陌荀並不反對。
百里君遷點頭應允,目送衆人離開,回頭看向陌平綏,卻見她一臉警惕地看着自己。有些忐忑,他扭過頭,轉身走向陌荀,卻被陌荀揮了揮手示意他退至一旁。
陌平綏又看看龍牀之上閉目假寐的陌荀,隱隱覺得事情並不似預計中那般進行,也覺得有些怪異,卻不知哪裡奇怪。
奚楠那傢伙要她防着百里君遷,不要讓他靠近她的身子,她卻想不通,到底有何不可,只要不讓他給她把脈不就好了麼?不過就算把脈又如何,她不是吃了那種讓人看起來瀕臨死亡就算大夫也診不出來的藥嗎?
“平綏啊,朕老了,如今將死,愈發懷念從前。朕與你一樣,有一姊一弟,自小姐弟感情頗深。唯一一點不同的是,朕是庶出,而你是朕的嫡女,你們姊弟三人都是朕與你父後的親骨肉。一眨眼,除了子車年幼,你們都長大成人了。朕卻希望你們能永遠不長大,並非是朕害怕死亡,而是朕希望看你們無憂無慮,姊友弟恭。”陌荀朝牀頂望去,眸中盡是悲慼、悔恨。
當年,她何嘗不是爲了皇位,與皇姐明爭暗鬥。知道她獨愛太子君百里參,便用藥使他不能生育,又尋了貌美的少年容澈安插在她身邊,下藥引誘她做下苟且之事,順利懷上孩子。之後又在她的藥膳中使用冰薄,積少成多,致她生下君遷後再不能生育。君遷週歲宴,皇姐侮辱朝臣之子,何嘗不是她搗的鬼?如願看到她太子之位被廢,如願看到她被封江都王永守江都,而自己如願以償登上皇位。
爲了防止皇姐捲土重來,她告訴她君遷的身世,告訴她百里參不能生育之事。果然,百里參崩潰了,皇姐也崩潰了,沒有召見而闖入王都,這是大罪,金鑾殿上,她將她貶爲庶民!
可是她還是錯了,她做得太過,做過頭了又沒有斬草除根,如今,她羽翼豐滿,爲報仇歸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也嚐嚐冰薄的滋味!她的五臟六腑時常爆發寒意,由內而外,凍得她臟腑受損。君遷症狀雖與她不一樣,卻也因冰薄之寒而受盡折磨。
這一切,歸根究底,還是自己的錯啊!
“朕希望來生莫生於帝王家,做個平民百姓,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
聽了陌荀此番話,陌平綏又豈能發現不了破綻?
這的的確確是她的母親,而不是那個奚楠!
奚楠去哪裡了,怎麼又突然換回母親了?
帶着疑問,拳頭緊攥,額上細珠密佈,陌平綏心驚膽顫地靠近龍牀,附和道:“兒臣也希望來世莫生於帝王家。”
“既然如此,”陌荀坐了起來,手擡起抓着陌平綏的手腕,雙眸滿載殷切希望,道:“平綏,朕將桐州改名爲不夜,封你爲不夜王,如何?”
“母親,您在胡說什麼,您方纔已經傳位於我!”陌平綏惱怒,甩開陌荀的手,大聲喝道。“母親,您還是在寢殿好好休息吧!”
言畢朝侍立在旁的宮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名宮人一個哆嗦,連忙答應。
“陛下……”這一切盡在百里君遷的眼中,也知道面前這位定然是陛下無誤,陌平綏是要軟禁陛下,那豈不是……謀反?
陌平綏也不是傻子,一眼便看出百里君遷已然察覺她的謀逆,現下她本應該滅口,或者將他囚禁,可是看着那張人神共憤的臉,想到心中因他是皇弟而不能在一起的遺憾,以及無盡的痛楚,她就下不了手。
“好生呆着,不得踏出一步!”
陌荀甩甩袖,正欲出殿,忽然發覺奚楠失蹤詭異,身子不由得震了一震,心中瀰漫出萬般寒意。
奚楠不見了,奚楠不見了,奚楠不見了!
一轉身,寢殿分散侍立的宮男蜂擁而來,將她圍個水泄不通,手中持着匕首兵刃,一舉將她拿下。
動作很神速,絲毫不像平日裡規規矩矩的宮男。
“侍……”衛。
陌平綏一張口,嘴裡便被塞入東西,再也講不出話來。
“被你替換的侍衛,已經全部歸降,我知道,這其中除了你的人,還有陌捷的人。不過,陌捷的人昨夜已經倒戈,而你的人現下應當已經束手就擒。平綏,我知道你在外面還有盤根錯節的勢力,如果我放了你,等於放虎歸山,所以,刺殺趙淺嫁禍平輿弒殺親姐的證據,我已經交給廷尉府,綏兒,孃親也沒有辦法。”痛心之下,陌荀也不自稱“朕”,只願她如此殘忍的話語能夠讓二女感受到一絲的親切。
弒殺親姐,除非能夠洗脫這罪名,否則,今生今世也別想登上帝位,更何況,這朝中至少有一半的人不支持她當皇帝啊!而且,弒殺親姐,這可是法不容情不容的大罪啊!
陌平綏又豈能甘心!
原本囚禁陌荀的小房間裡慢慢走出一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包括那滿臉紅疹一臉不甘和憤恨雙手被反縛的奚楠。她口中被塞了東西,兩腮鼓鼓,無法言語。
“少瑜?”百里君遷迷茫地看着最後款款步出的南少瑜,變化來得太快,無法相信那偏房裡竟然躲了這許多人。孃親、少瑜、顧棉,還有其他孃親麾下的人。
而奚楠,她臉上起了紅疹,理應是方纔粉末所致,她應當在廁房裡纔是,怎會從偏房出來?
奚楠滿眼通紅,怒不可遏地盯着他看。
許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陌荀吩咐宮男取出陌平綏嘴裡的東西。
“母親打算怎麼處置我?”陌平綏見事敗,眸中劃過絕望,似笑非笑地看着陌荀。
“終身幽禁,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了。”
“哼,這與死有何區別!終身幽禁?哼,母親幽禁我,那打算讓何人即位?如今,您只剩下我一個女兒,陌研又年幼,難不成讓別人來當皇帝嗎?”
“衛國,並非唯有女兒才能夠繼承皇位,兒子也可以。”陌荀斂下眉眼,心思百轉千回,誰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繼承皇位,可如今,平綏犯下大過,天下臣民無不看着。
陌平輿驟然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陌荀。“母親想要子車當這皇帝,就算是,他年紀也尚幼啊。還是……”
陌平綏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轉身看向默默站在陌懷參身邊一副做錯事孩子模樣的百里君遷,皺起了眉頭。“扶風王子嗎?”
這一刻,她想笑,自己做了那麼多,結果被別人坐收漁利了,還是她喜歡的男子!
“他的母親雖然最後倒戈,可仍是做了謀逆之事,母親,您的畏寒之症可是他母親暗中用冰薄害您,您確定要讓他當皇帝嗎!”
“這個事,我會找她算!”陌荀並不回答是否讓百里君遷繼承皇位之事,但衆人都聽得出來,她默認了!
百里君遷渾身一震,錯愕地看看陌荀,看看自己的母親。
他嗎?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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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平靜的宮變啊,真滴真滴很平靜啊!這真的是宮變嗎?
一看自己過敏得不成樣子,虐虐奚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