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南少瑜和林陌曰朝花瓶砸來的方向望去。
一隻花瓶突然砸在腳下,林陌曰嚇了一大跳,打嗝聲應聲而斷。
他焦急地後退,隨手拿起一隻小花瓶便朝他們的身邊砸去。
踱着踱着,百里君遷走到了窗前。他一個瞥眼,見到了相伴而走的南少瑜和林陌曰,心裡一陣驚喜。不自覺的,百里君遷張開嘴便要叫,可發出的聲音着實太難聽,而且聽不出任何東西。
只是今日,奚楠突然要帶他離開,這是爲了什麼?是因爲他們到了江都,所以要儘快離開?
如此想着,百里君遷稍稍安心了些。
顧姑娘爲何不救他呢,難道真的要與奚楠狼狽爲奸嗎?可奚楠對她並不友好,而且從奚楠的言辭之中,顧姑娘並未與她達成同盟。不救他又與奚楠對着幹,她想做什麼?是怕自己將她與奚楠的關係講出去嗎?顧姑娘是想兩邊拖着,既不想讓他們找到他,又不想讓奚楠傷害他?若真的如此,顧姑娘應該會給他們報信,現下他還算安全,那麼定會報喜訊給他們,自然也不會講他在奚楠手上。他們應該不至於太過擔憂纔是。
失蹤了那麼久,陌兒和南少瑜一定都很着急、很擔心。也不知道顧姑娘有沒有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他們,若他們知道自己被奚楠給抓了,一定會更擔心。唉,顧姑娘若是潛藏在暗處,一定知道他被關在此處,她若是想救他,定有許多法子。可是她沒有救他,那麼想必並不打算救他,而只是想默默地保護他。
顧棉前腳一離開屋子,百里君遷便站了起來,不安地踱來踱去。
“我去拿些吃食,你好好用晚膳。”
“她一個大活人,你擔心她做什麼?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個暗處盯着。”奚楠沒好氣地說道。“我擅長用毒,她擅長隱蔽,哼,只怕明早我們前一腳出發,她後一腳就跟了上來。她就像一隻陰魂不散的鬼,只要被盯上,死死纏着你!”
見奚楠要走,百里君遷“啊”了一聲,隨後在紙上寫下:顧棉在何處。
“想通就好。”奚楠看了“不逃”二字,淡淡地說道。
想逃也逃不了,他知道的。更何況,他也想得很清楚,或許那真的是他的孃親呢?錯過這一次,或許就見不到她了呢。
百里君遷搖搖頭,又在紙上寫下:不逃。
“對,他們來了,所以我要帶你走。別想逃,你逃不了的。”
吹了吹,將它展現在奚楠面前,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着奚楠。
拿起筆,百里君遷在紙上寫下:他們來了。
“母親日後再見,現在我們先去衍國,很快,母親也會回去的。”
百里君遷訝異地看着她,他的眼裡在問,爲何提前前往衍國,不是要見她的母親嗎?
“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們出發去衍國。”
打開門鎖,奚楠一眼望到了安靜看醫書的百里君遷。自被她抓回來後,他一直安靜地看書,不反抗,不逃跑。這樣挺好,男孩子就該安安靜靜的,整天爬上爬下,像什麼樣子!她忘了,百里君遷是被她抓來的,想盡一切辦法逃跑是正常反應。
奚楠暗暗點了點頭,往百里君遷的屋子走去。
一陣喜悅之後,她又沉下臉來。現下帶着百里君遷終究是個累贅,只怕還未見到母親,先被他們給揪了出來。還是先回衍國,等母親歸來吧。
該死的,這麼快就尋來了!不過他們既然已經到了江都,那自己的人應該動手了吧,項家的產業也快收入囊中了吧?哈哈,母親知道了,應該會非常高興的!
二樓,奚楠帶着銀面面具走了出來,第一眼便瞥到了樓下用餐的南少瑜。猛然一個旋身,奚楠往房間裡走去。
“不必擔心,顧棉不是說他安好麼,或許他現在在給人看病呢。來,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別找到君遷時,你餓暈了。”
“擔心君遷哥哥。”
“怎麼又嘆氣了?”
林陌曰嘆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不高興?”南少瑜狗腿地給他夾了一塊肉。“來,吃吃吃,跑了那麼多家客棧,餓死我了!”
林陌曰擡起哀怨的眸子,不滿地看了南少瑜一眼。
林陌曰頂着一張漂亮的臉蛋,被用餐之人圍觀。感受到這異樣的目光,恨不得將腦袋垂到最低。以往在客棧,都是在房間內用餐,從不在大堂。被人注視的感覺很不好,妻君是怎麼想的,就不怕他被人看光嗎?
這旁邊便是一家客棧,名曰迎來客棧。南少瑜拖着疲憊的林陌曰進入客棧大堂,要了幾個小菜。
“陌陌,先用晚膳吧。”南少瑜靠在一頭石獅子上,甩了甩痠痛的腿,汗水已經溼透了衣裳,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汗臭味。
江都不大可也不小。幾間客棧跑下來,兩人皆已疲憊至極。
“對哦。”林陌曰舒展愁眉,高興道。
“別急,除了顧棉,還有一半的護衛,我想她們定會投宿客棧,我們去客棧問問。”
“我們上哪裡找顧姐姐呢?”林陌曰擋着刺眼的陽光,踮起腳尖左顧右看。
熱鬧非凡的街上,摩肩接踵,大有集市的感覺。
“秋兒,你也累了,在府裡好好休息。”南少瑜回首喊道。
秋兒想要追,奈何手中許多行禮,太過累贅,跟不上他們的腳步。
她拉起林陌曰,飛也似的跑了開去。她一早就該想到的,一早就該離開的,她瞎湊什麼熱鬧!
“對,我們應該先去找君遷。”南少瑜點頭,隨即向劉府衆人告退。“你們一家團聚,好好敘敘家常,不必管我們。”
見一家團聚享受天倫,林陌曰以爲不該再妨礙他們,於是拉了拉南少瑜的衣角,湊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妻君,他們一家人團聚,沒我們什麼事,我們還是去尋君遷哥哥吧,不知道顧姐姐有沒有和他在一起?”
“陳公子,哦不,現在是劉公子,劉公子已經記起很多了,所以劉伯母、伯父不必擔心,劉公子會記起來的。”林陌曰補充道。
“他在王都的時候後腦勺被人打了一棍,記憶破破碎碎的,可能大概一下子記不得你們了吧?”南少瑜見狀,插嘴道。
“宸兒,你一句話都未說,難道被人毒啞了?”宋文辛緊張地將陳季禾拉到身邊,沒頭沒腦地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
陳季禾卻爲難了,腦袋垂得愈發低。他不是劉宸啊,怎麼叫得出口?
“快,先叫聲二姐姐聽聽。”劉佟一臉期待地等他開口。
“宸兒,你今天回來,沒有叫過姐姐,沒有叫過孃親,沒有叫過爹爹,怎麼回事啊?”劉佟忽然拉開陳季禾,雙手環胸俯身靠近他,問道。
陳季禾僵硬地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慢慢的,他覺得很溫暖,很貪戀這種溫度。在前世,他父親早逝,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父愛了。他想要攀上這位爹爹的肩,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埋着頭咬着脣,繼續僵硬地靠着。
宋文辛摟住陳季禾瘦弱的肩,繼而將他擁在懷中。“對不起,宸兒,爹爹不是故意打你的。”
宸兒是幼子,又是男孩,自小他就疼他最多。愛兒突然失蹤,他心急如焚,每日淚流滿面地乞求上蒼將愛子送回來。天知道,這幾個月他是如何度過的,沒日沒夜地等他的消息,有時候他真想自己離開江都去尋他,可都被妻君和女兒勸住。
手掌揮到愛兒的臉龐時,宋文辛便已經後悔了,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咬了咬下脣,宋文辛拉開二女劉佟,四指併攏輕輕撫上陳季禾的發紅的臉龐。“痛嗎?”
“你看看他委屈的模樣,天可憐見的。”劉佟扭頭看向陳季禾,拿開他按在臉頰上的手背,柔柔地問道:“疼不疼,姐姐給你揉揉。”
“哎呀,爹爹。”劉佟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陳季禾護在自己的身後。“爹爹,宸兒既然平安回來,那就別罵他別打他了。”
陳季禾撫着發熱發痛的臉龐,委屈地看着他。他是何宸,不是劉宸。
陳季禾被他怒氣沖天的爹爹甩了一個耳光。
啪——
“宸兒,你去哪裡了?”陳季禾的爹爹宋文辛一聽下人來報,連忙從愛子的房中趕了過來。
劉訓一聽幼弟已經回來,立馬從書畫齋趕了回來。她雖然只是一介商賈,可也動用了不少人脈關係尋找幼弟。
他的大姐姐劉訓雖是秀才,卻不願考功名,開了家書畫齋,經營爲生。她已經成婚生子,膝下有一三歲女兒。
陳季禾有兩位姐姐,此前見過的是他的二姐姐劉佟,是廷尉府的捕頭,幼弟失蹤之後,請了長假,四處打探他的消息。
看到他眼裡的乞求,南少瑜不忍拒絕,只好帶着林陌曰以及貼身伺候的秋兒留了下來。
她的府邸不大,南少瑜並不想住下,一來怕打擾,二來怕侷促。陳季禾也知道尋到他的家人之後,南少瑜是不會再帶着他的,他只好以眼神請求她先住幾日,讓他先熟悉下。對他而言,這些人雖是血緣之親,可也只能算是陌生人。
離開江都廷尉府後,劉陵帶着南少瑜等人回到了她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