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檬的嘴角動了一下,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瞬間懂了眼前這兩個人的親密關係,眼神裡不免參雜着些許輕視,卻還是很優雅地向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早。”
“您是來找……”兩年多沒見,她不確定安檬還算不算是自己的客戶。
“哦,我去阿震的辦公室裡取點東西。”她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似乎這麼說着,安檬就會覺得有一種優越感在爲自己保駕護航。
蘇米覺得自己的殷勤尷尬到了極點,不禁窘得滿臉通紅。盛飛卻一副對安檬愛搭不理的神情。
他想起那年自己辛苦拍的照片,卻根本沒刊發。還不是她動用了雷震的關係?對於此人,他壓根就沒有什麼積極的好印象。
電梯運行到四樓,蘇米蹭着地走出電梯。安檬的目光盯在了她那隻不協調的腳,忽然恍然大悟般破譯了雷震的囈語。
安檬從雷震的辦公室裡拿走了筆記本電腦。這是她私自做出的決定:必須讓他在家休息兩天,所以辦公設備必須要帶回家裡去。
她安穩地坐在雷震的座位上,按照通訊錄上的電話號碼,給蘇米撥了電話。
蘇米正忙着寫稿子。陌生電話固執地響了好幾遍,她無奈接聽,以爲是推薦保險、樓盤、買賣期貨、金條、什麼的無聊電話,連問候的語氣也隨意得幾近無禮。
“我是安檬。”
“哦……安設計師。”她的語調略顯尷尬。
“你忙嗎?如果不忙,能到阿震的辦公室裡來一趟嗎?”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很軟糯、甜美。
“我?”她遲疑了一下,瞬間的反應是拒絕她!好以此來挽回點早上自己丟的面子。但她轉而又有點好奇。一個老總的愛人,主動找她。那她當她蘇米是什麼人啊?
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忍着痛苦,違心地和他保持距離,她容易麼!如果真發生了什麼,被她這麼一頓找,倒也值了。關鍵是,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她很確定。
且慢!她怎麼會在雷總的辦公室裡?難不成要來個三人對質?這,這也太狗血了!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到底要找她幹什麼!
於是——
“好。我一會上去。”她的聲音很平靜,內心卻快暗潮涌動了!
她故意磨蹭了半個小時,才拖着受傷的腳蹭着地,坐着電梯來到了901室。
她在門口穩了穩緊張的情緒,才象徵性的敲了敲門,緊接着就輕輕推開房門,緩慢地走了進去,她一邊邊慢慢走,一邊還在想着安檬會和她說什麼事。
安檬仍然是一副敬而遠之的冷豔表情,看她進來,歪着腦袋,淡淡地衝着她說了一聲,“找個地方坐吧”。
其實這個辦公室裡,沙發、椅子還是蠻多的,靠牆就有一排長長的乳白色真皮沙發。但她還是習慣地坐在了她對面的辦公椅上,就像平時向雷總彙報工作的時候,自己坐過的位置。
她一直深信,自己是個能找對位置的人。
安檬先是就唐突的,對她抱歉地笑了笑,這個笑容,讓蘇米忽然有種可以靠近她一點的幻覺。
“你一定奇怪,爲什麼今天雷總沒來。”
“他沒來麼?”她愣了一下,瞅着神色平靜的安檬。
這丫頭真是傻得可以,都這個時候了,還以爲他在隔壁會議室開會或者出去辦事了。
“他生病了,在家休息。”
“啊!”蘇米瞪大了眼睛,滿臉懷疑被唬被騙的神色,“不可能。”
前一天還帶她去醫院看腳呢!這怎麼可能!她心裡翻涌着思緒的小浪花。
“剛纔在電梯裡看到的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安檬仍舊擺出一副不溫不火的態度,坦然地望着她。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她很警惕地迴避了安檬的問題。
“你不說,我也能看出來,你們是情侶的關係。”安檬輕輕地眯了一下眼睛,又慢慢睜開,像是自己瞬間開了天眼,可以明察秋毫了似的。
“你找我來,就是爲了確定我有男朋友,這件事嗎?”
她氣憤地看着安檬,起先對這個高冷女神的一絲好感也蕩然無存。
“我是來問你,你到底喜歡不喜歡阿震?”
她心中曾想了很多她可能提出的問題,卻唯獨沒想到會有這麼直白的問題。這道題,讓她壯士赴死的心都有了。她緊張得,生怕自己的神色會暴露內心的真實想法。
安檬這樣的女人,真的好直接。
如果她把嚴小陌叫來,問她,“你到底喜不喜歡盛飛?”
這不是明擺着,讓自己心裡難過嗎。
她難道不難過?
蘇米頓了一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不!”
這個答案應該能讓她滿意吧?蘇米看了一眼對面的漂亮女人。
“你爲什麼不實話實說呢?”安檬咄咄逼人的語氣,盤根問底的執着,很有一種下輩子可以轉世投胎去做卜卦先知的潛質。
“那你,喜不喜歡他?”蘇米忽然反問了一句。
“你輪不着問我這個可笑的問題。”
是了。蘇米也覺得自己有點荒唐了。問她喜不喜歡他有什麼用?關鍵的問題是,他喜歡誰?
“我回答完了您的問題。我還有工作要忙,就素不奉陪了。”
蘇米站起身來,拖着那隻腳朝門口走去。
“別忘了換藥!”
背後的一句鹹不鹹淡不淡的話,如芒在背。蘇米猛地停住腳步,以爲,雷震對她的種種,她全都知道了。心裡沒有勇氣去回頭,她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盛飛翻看着手機裡的訂餐網站,很隨意地問蘇米,“你以前住的那地方,好像有個西北面館很不錯,網上有介紹。今天不如我們去吃呀?”
蘇米一怔,心裡忽然覺得很堵,於是斬釘截鐵地回絕說,“我不想吃。”
“哦。”他接着邊看邊問,“那就吃披薩去吧。就算不驚豔,也不會差到哪。”
“好啊!”
只要不去那家麪館,去哪都行。
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蘇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很認真地對盛飛說,“我不能吃辣的。”
“披薩都不辣。”
“哦。”
一旦某個人說的什麼話被奉若神明,就算那是一句廢話,也會讓人經常掛在嘴邊。蘇米就是這麼想的。
“看來,雷總還算是個正常人。”
“什麼意思?”
“喏,上午那個女的,肯定和他關係不一般。”
蘇米倒吸一口冷氣,心想,他們的何止關係不一般?
安檬站在辦公室內的落地玻璃窗前,望着這個城市裡,最繁華的一段街路,眼前的高樓又新添了幾座。轉過來對合夥人從容、自信地說,“歡迎我回來嗎?”
“你早就應該回來了!”
盛飛將一塊披薩放進蘇米的盤中,“快吃吧!”
“盛飛,”蘇米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你知道嚴小陌現在怎麼樣了嗎?”
“你們最近沒有聯繫嗎?”
“沒有。”
“那你爲什麼問我?”
“沒什麼,隨便問問。”
嚴小陌,成了兩個人的死穴。沒有人再願意提這個人,但心裡卻都不能不勾起最敏感的關注。
安檬帶着一半明朗,一半未明的心情回到了城南別墅。
雷震坐在一樓餐廳,悠然地喝着小阿姨特意煲的苦瓜排骨湯,這味湯很適合高燒的病人。
小阿姨欣慰地看着他終於能夠很認真地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安檬從外面走了進來,擡眼看到他,正望向她,眼睛還不是很明亮,卻因此顯得柔和了許多。
她朝他不由得嫣然一笑,“還發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