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些想法,特意想來聽聽秦相的意見。”
“你說說看。”
“皇上此次頒佈財產申報令,我想有兩層意思,一是前線戰事一觸即發,皇上這是在爲蒐集糧草做準備……”
“嗯,行父說的是,自從撻懶死後,宋金之間估計是必有一戰了,你也知道國庫空虛,皇上趕在這個時候頒佈財產申報令,自然是有爲戰事打算的因素在裡面。”
“秦相英明,其二,皇上也想借此舉,肅清朝廷的貪污腐化風氣,推行廉潔奉公的文明新風,不知秦相覺得我說的可有道理?”
“行父啊,你說的都在點子上,而且我就暫且透個風給你吧,財產申報令不是走過場,以後會形成一個長效機制。”
勾龍如淵聽了秦檜的話,心中一凜。
以往朝廷的監督防腐,並非常態,最多是御史蒐集證據彈劾某個官員後,朝廷纔會對該官員進行調查。
而現在聽秦檜的意思,朝廷似乎要常設一個機構,專門針對官員的貪污腐化問題進行全面的監察。
這在後世可以叫做廉政公署,宋朝還沒有專門的常設機構。
從秦檜家裡出來,勾龍如淵馬上去了御史臺,主動的交代了自己的所有大宗財產狀況,寫了滿滿一頁紙。
勾龍如淵很清楚,趙構這次是動了真格,而且像他這樣的依附秦檜的官員,趙構肯定會着手細查,與其到時候人贓並獲,不如主動坦白。
勾龍如淵不是最聰明的人,在他之前,已經有官員陸陸續續的來到御史臺申報財產,辦事官員笑着對勾龍如淵說:“勾龍大人,你是目前爲止來申報財產最高級別的朝廷大員。”
那些比勾龍如淵級別低的“小”官,當中確實有聰明人,比如奉直大夫武官清,他不過是正六品,剛剛好在紅線內。
武官清第一時間就遵從財產申報令到了御史臺,林林總總交代了自己的所有財產。
本來他就沒多少財產,還沒有差遣,也就撈不到什麼收入,但是他出自名門,繼承了些遺產,他擔心如果不主動申報,到時朝廷胡亂把遺產定做了非法收入。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非法收入事小,丟了頭頂的烏紗帽就不值當了,武官清家裡世代從商,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光耀門楣的官員,不能給祖宗丟臉啊。
但是還有不少人在觀望,離趙構規定的時限越來越近。
這次趙構上門,除了看看李寺有什麼好事,也想問問這馬上就到限期申報財產的最後時刻,李寺對那些拒不申報的官員有何見解。
“秦檜吃一塹長一智,不會這麼快來找我麻煩的。”
李寺有信心,秦檜會老實很長一段日子。
“財產申報令總體來說還是很成功的,不過離我想要的結果還差得遠啊。”
趙構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雖然大部分官員都陸陸續續申報了財產,但是裡面的大魚卻很少。
這很正常,小貪官們財產不多,沒什麼好擔心的,反倒是那些鉅貪,擔心一旦自首,就會遭到朝廷的封殺。
“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李寺給了趙構一個建議,趙構聽着聽着臉上有了笑意。
趙構也答應了李寺過幾天在皇宮舉辦一場宴會,讓皇妃樂隊正式出道。
秦檜自出獄以來,每日兢兢業業的主持朝政,不敢有絲毫懈怠,這讓秦熺看了憋了一肚子火。
終於有一天晚上,秦熺忍不住去敲秦檜的門。
秦檜讓秦熺進了門,淡淡的說:“我不是說過嗎,這段時間不要來打擾我,爲父有很多公務亟待處理。”
坐了幾天牢房,積壓的公事一大堆,加上要在趙構面前博個好印象,秦檜這些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秦熺都見不到他一面。
秦熺氣沖沖道:“父親,你這次遇害,肯定是那個李寺暗中搗蛋,要不是他……”
“混賬!”秦檜大聲打斷秦熺,“我跟你說過多次,不要再去招惹李寺,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父親,我咽不下這口氣!”秦熺也是聰明人,查子平不知去向,秦檜被關進監獄,這一切都和李寺有關。
“咽不下也得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瞧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秦熺雖然不是秦檜親生,但是他的姑姑是秦檜的老婆大人,平日裡,秦檜對秦熺管教並不嚴厲。
只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不想秦熺去節外生枝。
秦檜的老婆王氏聽到書房裡傳來父子二人的吵鬧聲,連忙推門進來,衝秦檜喊道:“你無緣無故衝兒子發什麼火?”
秦熺面帶委屈道:“母親,這李寺欺人太甚,要不是因爲他,我們家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雖說秦家的家產是趙構給剝奪的,但是這一切的源頭都在李寺,雖說是秦檜招惹的李寺,但秦熺不這麼認爲,他把秦家受的罪都歸到了李寺的頭上。
秦檜平時最怕老婆,他此刻只有息事寧人道:“你們別吵了,不管這件事是因爲誰,現在我們都得忍,皇上時刻看着我們呢。”
秦檜指了指牆外,意思是皇城司隨時會有人來查探秦府的動靜。
“老爺,這李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爲什麼皇上會對他如此看重?”
王氏雖然不認識李寺,但是也經常聽到兩父子說起,不由得對李寺的來頭感到好奇。
“哼,蠅營狗苟之輩,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上火!”
秦檜左手支撐在書桌上,右手扶着額頭,他現在聽到李寺的名字就有些條件反射般的頭暈。
“李寺,你給我等着!”
秦熺暗暗發了誓,總有一天要讓李寺痛不欲生:敢和我搶女人!
幾天之後,趙構忽然下旨,要在皇宮宴請各位大臣,這一天,正是財產申報令的截止日期。
這是很反常的舉動,離過年還有些日子,趙構平日裡也很少宴請羣臣,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趙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而且,宴會的時辰是中午。
秦檜早早的到了,他是獨相,自然要統領全局,很快就有人向他圍攏過來。
因爲宋朝的宰相換的很勤,有些宰相幾進幾齣都很正常,所以秦檜坐過牢這件事情慢慢的被人淡忘,不少官員都主動親近當今宰相。
這就叫活在當下。
“秦相,這次皇上宴請百官,你可知所爲何事?”
做的再大的官員,也喜歡八卦,朝廷肯定是有好事,纔會搞這麼大的陣仗。
而作爲皇帝的心腹,宰相自然知道一些其中的內幕,趁着宴會沒開始,百官們也是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秦檜尷尬的笑了笑,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從出獄以來,秦檜覺得自己和趙構的距離越來越遠。
原來,趙構有什麼事情都會諮詢秦檜的意見,可現在,這麼大的活動秦檜竟然一點風都沒收到。
“是不是前線打勝仗了?”有官員猜測道。
百官都知道,能夠牽動趙構的心,莫過於前線的戰事。
“打什麼勝仗,什麼時候開的戰,你聽誰說的?不可胡說。”
秦檜白了那個官員一眼,造謠可是會死人的,這個敏感的時候,千萬不能打起仗來。
但其實秦檜心裡也沒底,自從上次被抓後,機速房的消息就不再對他彙報,而是直接對皇帝趙構負責。
很快,有官員發現,這次受邀參加宴會的,並不是上朝的百官,有些人並不在邀請之列。
眼尖的人發現,到場的,幾乎都是四品以上大員。
這些官員,都是在京城任職的,地方官一個都沒有。
很快,宴會開始了,諸位官員按座次坐好,趙構便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