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在漫長的航程裡又找到了一個他認爲比較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把這些海商還有南宋海船上的船工們分撥分批的請到自己船上來開個茶話會。大家閒着也是閒着,聊一聊各自家鄉、去過港口的風土人情和各種貨物的銷路價格啥的,也挺熱鬧。這些人的隻言片語對洪濤來說就是一個瞭解本時代的窗口,很多東西自己都很難親自去看,聽他們說說,雖然沒有直觀印象,但也能想象出來不少,很有收穫。
這些海商原本對洪濤的印象並不好,但是聊過兩次之後,又喜歡和洪濤聊天了,主要是他能說出大家都不知道的東西,而且口才非常好,就和說書一樣,半個時辰不帶停嘴的。而且大家都發現了,只要遵守洪濤船上的規矩,這個大個子還是很和氣的。他不光對航海非常熟悉,對做生意也有很深的造詣,經常能提出一些很值得思考的全新方式和理念。慢慢的,閒聊就變成了研討會,大家會坐在廣州號的艦長室裡,就某種貨物該如何售賣進行辯論,有時候吵得面紅耳赤,又時候又笑得無比齷齪。總體上說,大家相處得越來越融洽了。
雙方都有收穫、都樂意互相溝通,這個旅程就不那麼枯燥無味了。有些海商每天不等洪濤招呼,就讓水手划着小船往廣州號上跑,他們已經迷上了和洪濤的進行爭論和研討,並且從中找到了很多做生意的靈感。於是洪濤在船隊裡的地位就越來越高了,從一種單純的合作關係變成了半師半友的感覺,此時洪濤再有什麼建議,這些海商不管能不能理解,都願意坐下來、靜下心聽他給大家詳細解釋。
離開廣州港已經快四十天了,這支大船隊終於磨磨蹭蹭的鑽進了馬六甲海峽,到了馬六甲港東側海域。不過這次船隊遇到麻煩了,打頭的振州號和瓊州號上傳來了旗語,前方發現大量船隻,還有戰鬥發生。就在馬六甲港!
“咣咣咣……咣咣咣……”隨着振州號上發來的警報旗語,其它幾艘船上也依次響起了報警鐘聲,甲板上、桅杆上頓時一片忙亂。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水手和軍官都在各自的位置就位之後。甲板上就聽不到一絲人聲了,只有呼呼的海風吹過。
“滿帆,編隊,旗艦接管!”洪濤放下望遠鏡,下達了第一個命令。六艘戰艦終於把帆都掛上了,航速立刻提了起來。前面的四艘戰艦都在迎風轉向,拖後的廣州號和泉州號避開了貨船,加速衝到了船隊前方,加上繞回來的四艘船,逐漸形成了一字長蛇陣,由廣州號領頭,向着馬六甲港衝去。
“小哥,你家大人的船爲何如此之快?”六艘貨船上的見習軍官已經接到了戰船上的旗語,開始減慢船速。讓開主航道。看着從身邊劃過的一艘又一艘橫帆戰艦,貨船上的梢工和舵工纔算頭一次見到了這些怪船的全速航行狀態,驚得嘴都合不上了。
“當然是船好了,如果不是你們拖着,我們到此地一旬足矣!噓,別打攪我,自己看着吧,我家先生生氣了!”被派駐到貨船上的見習軍官都是十多歲的孩子,但他們比其他疍家人更狂熱、更忠誠。不管放到什麼年代,青年人總是熱血沸騰的。也總是被最先蠱惑的那一羣人,洪濤很無恥的利用了他們的激情,並且給他們洗了腦。
前方海面上零零散散的分佈着二十多艘小帆船,在馬六甲港的碼頭附近更多。有些連帆都沒有,就是兩頭尖尖的近海漁船。這些船應該不是馬六甲港的,以前來的時候從沒見過港口有這麼多船隻,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這些船是來進攻馬六甲的。因爲碼頭附近已經有了煙火升起,具體的戰況離得太遠看不清。
“丫丫。此時該如何做?你來指揮,我當你的傳令官。”看着桅杆瞭望臺上的瞭望手不停用旗語傳回來的前方敵情,洪濤把望遠鏡放了下來,捏着翁丫的脖子,把她推到了舵手身旁的位置,自己則站到了她的旁邊。
“……該、該分散艦隊,兩艘船去攔截內側的敵船,剩下的四艘去攻擊碼頭附近的敵船。它們正在停靠中,沒有反擊的能力,把它們消滅掉之後,再圍殲航道內側這些大船。”翁丫一直也都在用望遠鏡觀察前面洋麪上的情況,瞭望手的旗語她一樣可以看懂,腦子裡也根據這幾年學到的航海知識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只是洪濤突然把艦隊交給了她指揮,讓她那個小心臟承受不住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起來,不像是在指揮作戰,更像是在課堂上回答老師提出的難題,而且還拿不準答案對不對。
“把這些話大聲說出來,用命令的語氣!你現在是艦隊代理司令了,如果我病了、受傷了,難道你就這麼幹看着艦隊無人指揮嗎?別怕,就像平時進行模擬演練一樣,這只是一道題目,你去努力做好它,別聽別人的,就靠你自己的腦子想,錯了我會幫你校正的,開始吧。”洪濤鬆開扭着翁丫脖子的手,用盡量平和的語氣給緊張的翁丫降了降溫,又給她打了打氣。
“命令!六號艦跟隨旗艦向航道內側船隻發起攻擊,其餘艦船跟隨一號艦攻擊碼頭敵船!右舵10,全速,航向……航向……姑父,我的羅盤忘在艙房裡了……”翁丫剛開始還真像那麼回事兒,挺有艦長的氣勢,但是喊着喊着又出了問題,她摸遍了全身,也沒找到自己的簡易羅盤,只能咬着嘴脣向洪濤求援。
“航向310,左舷炮手就位!傻丫頭,舵臺上不是有羅盤嘛!”洪濤先沒搭理翁丫,把命令給補充完之後,又一把捏住了翁丫的脖子,直接把她的腦袋送到了舵手身前,指着舵臺上的羅盤讓她看。
“嘿嘿嘿嘿……我爹說讓我努力學習,將來好能娶了翁丫當媳婦,不過我看她有點傻啊!主人,我能不能挑一個更聰明的?”廣州號的舵手叫慈悲,聽這個名字,就該猜得出來他是誰了,沒錯,他就是慈禧的獨子。這孩子從被抓來起就與金河灣的孩子混在一起學漢話上學,已經完全融入了金河灣這種奇特的社會結構裡,也沒把自己是奴隸的孩子當一回事。和他老爸一樣,他對升官非常熱衷,腦子也確實不慢,學什麼都認真學,屬於那種專心致志幹一行,心無雜念的人。這次洪濤儘量把更多的熟練水手都分配到其它船隻上去了,自己船上大多都是童子軍和新水手,這個慈悲還算是老資格呢,他在上次遠航時就是見習軍官了。
“啪!看着航向,你還挑三揀四的,我們翁丫嫁給你算你家祖墳冒了青煙!你不傻?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什麼他媽叫主人,我像奴隸販子嗎?你記住了嗎!”洪濤沒想到慈悲居然笑話起翁丫來了,還是當着翁丫的面兒笑話,爲了給翁丫豎立權威,只好揮手給了慈悲腦袋一巴掌,讓他收斂收斂。
“呸!淹死鬼才願意嫁給你,你還沒我高呢,我是艦長!我要罰你五桶、不!十桶水!”翁丫終歸是個女孩子,一聽到有男孩子說不願意娶自己,不管自己是不是願意嫁,立馬就發了飆,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和慈悲拼命,還要利用手中的職權打擊報復。
“哎哎哎……回來吧你,好好給我指揮!你是女孩子,不能這麼野,動不動就和男孩子打架,他們會趁機佔你便宜的。而且也不許隨便懲罰船員,十桶水?五桶下去,他就悶死了,誰給你開船啊!這筆賬先記着,等回到金河灣再找他算。”洪濤不得不暫時轉換一下角色,充當起學校老師,先給學生之間處理好矛盾,再說打仗的事情。
其實這個仗沒啥可打的,對方的船隻數量是多,但質量太差了,真正稱得上海船的不過三四艘,剩下的也就比疍家人的尖頭小木船強點有限。這種強度的戰鬥還不如打阿拉伯人時候大呢,至少阿拉伯人有給自己艦隊造成損失的能力,他們嘛,基本沒希望。如果洪濤不是爲了給身後那些南宋商船、馬六甲港裡的那位國王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根本就不用發射榴彈,光用船體撞,也能把這些小船全都送到海底去。
洋麪上這些船隻也看到了洪濤的艦隊,剛開始並沒意識到這些大船會不問青紅皁白的加入戰鬥,而且還是幫着馬六甲港打自己。他們認識大宋商船,宋朝離這裡十萬八千里,爲什麼要管這裡的戰爭呢。可是當洪濤的艦隊滿帆加速之後,他們立刻意識到情況有變,已經有所準備了,內側航道上的幾艘大船正在收縮靠近,還想招呼碼頭邊上那些小船留意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