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錨吧!你別和我學,這玩意吸多了很難受的,快走!”爲了這些水手的身體健康,洪濤打算先暫停一下回憶現代感的事情,回身捅了捅也在閉着眼做陶醉狀使勁呼吸菸氣的慈悲。他們父子倆真是遺傳,自己放個屁他們都得把聲音學會,且不問好壞。
等金河號拉起一前一後兩支鐵錨,慢慢升起帆轉過身時,帕賽馬港已經被黑色的濃煙籠罩得啥也看不見了。那些木房子就是最好的可燃物,重油則是最好的助燃劑,火勢越大,重油的預熱越充分,燒起來也就越旺盛。再想撲滅是不可能的了,在沒有氧氣面罩的情況下,除非孫悟空轉世,否則誰也不可能在如此濃的煙霧中待上幾分鐘而沒事兒,別說去滅火,離近了都危險。
“先生燒了這座城市,他們還可以重建。又沒有城牆、宮殿一類的建築,半年之後,這裡就又是一座港口了。說不定還會更大,先生燒的完嗎?”文南還是不明白洪濤爲什麼要費這個力氣來燒一座港口,在他看來,這裡頂多叫村鎮,建築物都不值錢。扔了那麼多榴彈,還不能徹底解決問題,顯然是虧本了。
“重建?不可能!十年之內這裡都不適合住人了,除非爪哇人都是小強!”洪濤很確定的回答了文南的疑問。
“你不信?好吧,你可能不知道,重油是燒不完的,它燃燒之後會殘留很多東西,滲入地下、地下水之後,很久很久都無法清除,老有一股子難聞的味道。被重油污染過的地方,會寸草不生,小蟲子都不願意待,現在你知道金河灣爲什麼要把這些東西全都裝進罐子里拉到別處去放置了吧。以後就不用這麼麻煩了,它們全都會在這些港口安家落戶,這就叫做化學武器,明白了?世界上任何一門學問。都有兩面性。一面可以造福人類,一面可以毀滅人類,就看掌握它的人如何去使用了。現在我來充當這個毀滅者,並不是我天性殘暴。而是要給後代留下一個不用弄髒手的世界。壞事兒都讓我們幹了,以後我兒子、你兒子,只要充好人、大慈大悲就可以了。”
不管是鍊鋼廠還是造船廠,都有用重油做燃料的鍋爐,那玩意是個什麼特性洪濤還是瞭解一點的。其實只要把重油撒在地上。就足矣污染這片土地了,沒有現代化手段,永遠清除不乾淨。之所以又放了一把火,完全是洪濤的好奇心,他想看看烈火焚城的樣子,可惜這把火燒得真不太旺盛,也不壯觀。
有了一次經驗,後邊的破壞行動就越來越順手了。四艘船從巽他海峽開始,沿着爪窪島北側一直轉到了巴厘島,沿途只要發現有海港、造船廠之類的建築,直接抵近炮轟。大一點的城鎮就派騎兵和陸戰隊登陸抓俘虜順便潑灑重油,臨走再點一把火。小村鎮則省去這一步驟,主要是船隊帶的重油數量不足以隨意使用,還得重點照顧。對於漁船,洪濤網開一面,只要不是大型船隻,幾米長的小船全都放過。殺人並不是首選,破壞爪窪島的基礎建設、尤其是沿海設施,讓它無力再發展海上力量、逼迫它由進攻狀態轉入本島防禦纔是關鍵。
不過對於一個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大島來說,洪濤這幾艘船根本不夠看的。百十噸彈藥就像毛毛雨,幾十噸重油也見不到什麼大效果。破壞了六七個港口,重點污染了三處之後,不光重油沒了。艦隊的彈藥儲備也相繼告急,而整個爪窪島的南面還沒被波及到。
“返回馬六甲港吧,斯萬,告訴你的族人,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俘虜可以訓練成馬穆魯克士兵。但不要數量太多。我只需要你們在馬六甲港及周邊地區站住腳,並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會成爲威脅我的一股勢力,否則這些炮彈和重油,就會用到你父親和你族人的頭上。這一點你應該比你父親明白的多,我們兩邊成爲合作伙伴總比成爲敵人要愉快的多。”摧毀了巴厘島上一個小港口之後,洪濤下令結束了這次剿滅行動。幾百名奴隸都被轉移到那艘商船上,由馬穆魯克人接管,他們將在馬六甲港受訓一段日子,有少部分人會變成馬穆魯克士兵,大部分人會被馬穆魯克人奴役至死。相比起金河灣的奴隸,馬穆魯克人對待奴隸的手段要殘酷的多、惡劣的多,根本就不當人看,完全是人形牲畜。
“那我能留在船上當海軍嗎?”斯萬天生就是來氣他他爹的,部落首領的唯一繼承人,放着現成的族羣不去領導,卻整天想着去給別人當兵,他爹能高興的了?
“隨你便,但我提醒你,最好先別和你父親說,讓他矇在鼓裡有時候倒是件好事兒。說不定哪天你改了主意,還能回到他的身邊。”洪濤對於這個熱愛大海的孩子還是很看好的,堅韌、聰明,還有一個好身體,這都是和大海玩耍的必要素質。更主要的是斯萬還有一顆大海一樣的心,有時候很無情、有時候又很熱情,是個當船長的好苗子。
離開了滿目瘡痍的爪窪島,三艘戰艦護送着滿載的商船重新回到了馬六甲港,此時距離洪濤從金河灣出發剛好一個月整。艦隊沒有在馬六甲港多待,補給完畢之後,又裝上了二百名已經被馬穆魯克人奴役了半年多的爪哇奴隸,離開馬六甲港,重新向爪窪島駛去。
“先生,我們爲何又回來了?”幾天之後,當文南又看到被燒得黑乎乎、了無生氣的帕賽馬港時,才明白艦隊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巽他海峽,很是詫異。
“不是回來,只路過!這裡叫巽他海峽,從這裡可以直航馬達加斯加島甚至好望角,就是距離有點遠,最少也要上萬裡,你怕不怕?”洪濤不是來繼續折磨爪哇人的,他又要進行一次冒險,帶着泉州號和海波號從巽他海峽直航好望角,單程近萬公里。
這是他頭一次駕駛古代帆船進行遠距離航行,和之前的三兩千公里相比,這纔是真正的跨洋航行。冒險是必然的,要是有一艘現代40英尺帆船、一艘金河號讓洪濤選,洪濤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就會去選那艘40英尺的現代帆船。不管從哪個方面講,金河號這種古代帆船在航海性能上都比不上任何一艘現代小帆船,用它們做跨洋航行,風險不是一般大。
可這個險必須冒,不經歷超遠距離的航行,洪濤就不清楚這些艦船的極限在哪裡,日後還要去美洲呢,路途更遙遠,不把詳細數據搞清楚,怎能安心。而且這件事還只能由他親自去做,讓其他艦長去冒險的話,危險性會成倍的增高。相對於他們而言,自己更瞭解這個世界、這片海洋。
其實從巽他海峽出發去好望角或者馬達加斯加島,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這條航線航程是很遠,中途也沒有任何補給點可以停靠,但走這條航線不一定更難,因爲這條航線的中途不用再經歷赤道無風帶的折磨,大部分海域裡都是東南信風帶,一路側風,航速會非常高,總用時反倒比走卡巴蘭港的航線要少很多。回來的時候也很方便,可以先從好望角徑直向東,從西風帶邊上順風而行,快要抵達澳洲西海岸時再掉頭向北,一路側風就回到巽他海峽了。只要導航準確,來去都很通順。
“如果澳洲沒有沉沒,萬里航程是不是就能到達?”文南又想起了洪濤口中那個神秘的老家。
“它沉了……沒有如果!右舵15……滿帆!”洪濤臉上很嚴肅,心裡卻樂開了花兒,幸虧自己瞎話編的比較早,否則一旦讓文南和羅有德抓到了機會,他們倆百分百要吵着去澳洲看看,這就叫領先一步!不過以後還要編一個瞎話,就是要把真正的澳洲改一個名字,就叫大洋洲吧,一個瞎話總是需要一大堆瞎話來圓的。
八千公里,這是直線距離,在大海上誰也走不了那麼直,稍微因爲洋流和風向變變航線,一萬公里就有了。這裡沒有了無風帶,大風大浪卻躲不開,這一路上光是因爲風浪問題,三艘船就失聯了兩次,好在最終還是在集結點匯合了。有好幾次,大家都認爲自己活不過下一個浪頭,可是當他們從鋪天蓋地而來的海水裡擡起頭時,又發現自己還活着。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死裡逃生這件事兒更能讓人感到幸福,也沒有什麼比死裡逃生更能讓人快速成熟。原本那些在無風帶裡就哭天抹淚的水手,現在已經可以在他們的稱號前面加上遠航兩個字兒了,他們和目前世界上任何的水手都不同,是頭一批有目的橫跨大洋的先行者。隨便拿出一個來,都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艘船上當船長了,應付沿海岸線航行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