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櫃檯後面,每一大盤銀子用盡,都有夥計用槓子擡着一托盤新的銀錠過來。
在錢莊的後面庫房裡,一大盤一大盤的銀子似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纔沒有讓過來擠兌的人情緒更加激動。
等到這位掌櫃的喝完了一盞茶之後,他擡起頭來看了外邊一眼。
隨後他又若無其事的低下了頭,在碟子裡捻起了一枚五香羅漢豆扔進了嘴裡,有滋有味兒的嚼了起來……此時此刻,他雖然看起來是行若無事,但是心裡卻已經波濤狂涌!
就在剛剛他擡頭的一瞬間,老掌櫃已經看見四海商社玻璃窗的外面,到處是一片人頭攢動。十來丈方圓的一段街面範圍內,全都擠滿了過來兌換銀票的人。
這就意味着這一次的擠兌風潮,已經難以控制了!
事已至此,對四海不利的謠言只會越傳越廣。就是再有什麼奇謀妙計,無論是多厲害的人。面對這些毫無理智的擠兌者,也沒有辦法可想。
他們四海錢莊會不會在這次的擠兌風潮中倒下,只取決於一個因素,就是他們有多少銀子!
眼看着四海錢莊門前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甚至將整條街道十來丈方圓都擠得水泄不通,
四海錢莊被擠兌的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像長了翅膀一樣開始向着整個臨安城內傳播開去。
試想一下,那些家境稍稍殷實的人家,誰沒有一兩張四海錢莊的銀票?
那些富家的公子哥兒和小姐偷偷攢下來的壓歲錢,那些時常被老爺偷偷摸來摸去的大丫鬟攢下的體己銀子,那些喜歡收受賄賂的衙門皁隸班頭收受的贓銀……這些銀票全都在各自的錢匣子裡、靴頁中被掏出來,被它的主人帶着,向這裡瘋狂的匯聚!
眼看着四面八方的人,從臨安城各處向着御街中段的四海商社逐漸聚攏。慢慢的匯成了一股滾滾的浪潮!
……
史彌遠派出去的探子飛快的向他回報,說在四海商社的門前,擠兌之勢已經不可避免。
眼看着數千臨安百姓聚集在錢莊門口的御街上,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到了這種情況,四海錢莊只要一個不慎,立刻就會釀成難以挽回的悲劇。
而這個時候,當史彌遠聽到了消息。他一邊咬着牙一邊懊悔不已,一邊在心中想道:“他孃的,也不知道是誰泄露出去的消息?”
“這一次弄得四海商社被人擠兌的同時,龍玉決那六百萬貫交子的擔保,想要到手只怕也懸了!”
“給我盯住了他們……尤其是那個龍玉決!”只見史彌遠心裡暗自罵了一句,隨即就讓這個探子趕緊回御街那邊去。
眼看着擠兌風潮愈演愈烈,四海商社已經在洶涌的人潮之中風雨飄搖。
這個曾經財雄勢大,讓每一個臨安人都羨慕不已的四海商社,現在已經成了衆矢之的。
街上每一個參與擠兌的百姓,都是心急火燎的拼命向前擁擠。御街一眼望去黑壓壓的頭頂上,滿是揮舞在空中的雪白銀票!
……
就在這個時候,四海商社大廳中的東南角那裡,負責招待大顧客的櫃檯那邊。
換句話說,就是後世的vip通道那裡。陡然間有幾個身穿黑色綢衣,戴着小帽的家丁擠了過來。
只見這些家丁們擰眉瞪眼,猶如凶神惡煞一般。他們手裡提着馬棒,蠻橫的將人羣擠開了一條通道,把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讓了進來。
等到這個人一亮手中的銀票,櫃檯上的夥計一看銀票上的數字,立刻就是渾身一震。
這位夥計慌忙打開了櫃檯上的門,把這個人讓了進來。
此時錢莊的老掌櫃,當然知道這次是來了大客戶。就見他的心中一個勁兒的忐忑不已,面上卻依然帶着微笑。
當老掌櫃站起身來,抱拳拱手正要稱呼的時候,卻發現面前的這個人臉上的表情,卻是頗爲不善。
只見這位管家模樣的人面色陰沉,並沒有理會這位笑意盈盈的錢莊掌櫃。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老掌櫃剛纔的那把椅子上,隨即就用兩根手指夾着一張銀票,把它遞到了掌櫃的面前。
當老掌櫃的看見面前銀票上的數字,他點點頭笑了笑。
這票面上寫的數字,是一萬兩!
“您這是要兌付現銀?”只見這位老掌櫃,向着面前管家模樣的含笑說道。
“那當然了!也不知你這四海明天還在不在?這個時候不來兌銀子,難道我還是來存錢的不成?”就見這位管家的三角眼,滿帶着譏誚之意看了錢莊老掌櫃一眼。
隨後,他從貼身的腰間拿出了一個扁扁的布包——
當他打開之後,那位老掌櫃赫然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寸多厚的一大疊銀票!
一萬兩、一萬兩、全都是一萬兩的票面!
當這位老掌櫃清點了一次之後,他的臉色已經難以抑制的勃然色變!
這一疊厚厚的銀票加在一起,正好是四百萬兩!
這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此時的這位老掌櫃,瞬間就覺得眼前一黑!
……
四海錢莊應對這場擠兌風潮,原本就已經極爲吃力了。而面前的這四百萬兩現銀的兌付,無疑又是是雪上加霜。
這一大筆提款,使得四海錢莊面臨的形勢一下就到了極其危險的程度。
而這個時候,擠在櫃檯外面的那些零散客戶當然也看到了裡面的情景。
大家都是不約而同的心道:“那一大疊厚厚的銀票,不知道不會把四海銀庫裡的銀子,都給提空了?
所以見此情景,外面立刻就炸了鍋!
“怎麼回事兒?你們四海到底還有沒有銀子?”
“別管他!別管他!先給我換……”
“孃的!先給老子兌了銀子再說!”
“要是你們再慢慢騰騰的,大爺砸了你的店信不信?”
一連串喧囂的叫罵聲,隨即就從櫃檯外面沸沸揚揚的傳了進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羣情涌動,開始拼命的向裡面擁擠——只聽“咔嚓”一聲響!
錢莊大廳外面臨街的玻璃窗已經被人擠碎,破碎的玻璃稀里嘩啦的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