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一日趙擴下了早朝之後,又往曹欣的寢殿而來。他剛來到大門外,便聞到一股芬芳的香味撲鼻而來。再一瞧院內,經過了數日的種植打理,其內滿是花花草草,那些奇花豔草釋放着大量的芬芳,就連站在官家身後的幾名小太監都不禁眼花繚亂,被這股香味迷得有些頭暈。曹淑儀是極其懂欲擒故縱的,此時自然知道官家已來了,但她卻在寢殿後練琴。琴聲嫋嫋傳來,趙擴聞音而至。來到寢殿後方,瞧見曹淑儀坐在花叢間,宛如一名下凡的仙子,彈奏出美妙動人的琴音。不過不知爲何,趙擴看着看着,竟然將眼前的曹欣看成了桂枝,當年在聖人太皇太后六十大壽上演奏曲子,包括在金朝來訪時在亭間彈唱滿江紅,當時的桂枝是那樣的風采照人。確實,那時的桂枝年輕、漂亮。趙擴的心情不由喜悅,他走上前去。曹欣這才假裝剛看到趙擴,錯開旁邊的宮女和太監趕忙上前。與桂枝不同的是,她直接撲到了趙擴的懷裡,如小姑娘般撒嬌地道:“官家,您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害臣妾都沒準備。哦,對了!您快來聽聽臣妾爲官家新譜的曲子。”趙擴微微點頭與她一同坐在花叢間,聽着曹欣彈奏曲子。片刻後又飲了幾盞小酒,醉意朦朧的趙擴,今夜又是在這間寢宮中睡下了。不過自從開始處理朝政後,趙擴便有一個毛病,那便是每夜都會失眠,這一夜他仍是如此,翻來覆去地睡不好覺,只得唉聲嘆氣。不過當他看到一旁酣酣入睡的曹欣時,心情倒也緩和了許多。一時間,曹欣普了新曲子博得官家疼愛的事,很快在宮裡傳開了。這消息來到皓月宮時,曲夜來氣得直咬牙根,“這豈有此理啊!娘娘,明明是您教給她的曲子,轉手竟成她自己譜的曲子了,這不是欺騙官家嗎?這叫欺君!”聞言,桂枝輕輕一笑,似乎毫不在意。畢竟她知道,假的終究是假的。既然要與趙擴一生相守,也不急着一時半會兒讓對方明白。見狀,曲夜來只好忍氣吞聲。不過,消息卻在其他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些太監和宮女路過皓月宮外時,都會指點一番,說是曾經最受官家寵愛的楊貴妃,如今失寵了!皇宮外韓侂冑的府上,韓侂冑正與蘇師旦二人飲酒。當韓侂冑聊起曹淑儀時,笑得合不攏嘴。蘇師旦見狀便開口問道:“韓公爲何發笑?”片刻後,韓侂冑飲下杯中酒,爽朗地道:“如今大勢已定,照目前來看,不出半月,曹淑儀便可得以晉升爲貴妃!”“到那時,可就不只是那楊桂枝一個貴妃了,她二人皆有入主中宮的資格!”聞言,蘇師旦頓時明瞭。“原是韓公的棋子在宮裡已成掣肘之勢,下官給您道喜了!”韓侂冑擺了擺手:“掣肘之勢?”他冷笑一聲,緊接着又道:“那楊桂枝既然不願意,也不屑於與吾等爲伍,那麼本官就要將她推下去,在這宮裡宮外,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宮,絕對不允許有影響或威脅到韓家的。至於曹淑儀,吾定會全力支持她,只要她成爲皇后,到那時韓家在這朝堂方可無憂。”蘇師旦點頭後又開口道:“韓公深謀遠慮,思慮周全,不過眼前尚有一事,官家近幾日正在因爲大考之事煩憂。”往年大考都是以理學爲主,如今朱熹等人,皆已罷黜,大考內容一時不知如何更換,是以官家也不知如何定題。各堂、省、鄉試題都在等着朝廷下發呢。事實上,天下之大,讀書人不可能一朝一夕間便完全拋棄理學,所以說理學還是至關重要的。但是因爲慶元黨禁的緣故,如今的學子們都很害怕因爲自己所學的知識,反而害了自己,一時間,大考陷入紛亂。朝中的權臣對比壽皇在世時,已經削減了一半,若不是因爲這個原由,一國之君何須每日忙碌朝政雜事中。所以,桂枝想要讓趙擴赦免朱熹等當年在慶元黨禁中被貶官員,目的其實是爲了擴充朝堂實力,爲趙擴分憂,使韓侂冑在朝廷中的勢力得到制衡。韓侂冑輕捋鬚髯,一口酒到嘴邊卻又放下。是的,他又何嘗不知道此事?如今天下的學子們怨聲載道,彷彿是他韓侂冑害的一樣,可細細想來,若是一直這般僵持下去,官家會不會真的赦免了那些慶元黨衆呢?豈不是招來一羣仇人?赦免可以,如今再赦免他們,對韓侂冑已形不成什麼危害,但是有一個條件,那便是得由他親自挑選人員回朝廷,像是朱熹等人身邊的近親,那是永遠都不會再爲他所用了!卻見他幹嘆一聲,隨後又道:“此事且不提,待皇后之位選定下來,再商議不遲!”然而另一邊,因爲趙擴很少再去皓月宮,所以桂枝也沒法向他提起解除慶元黨禁之事,此事便一拖再拖。桂枝入後宮,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一次進入過垂拱殿,也沒有去幹擾過趙擴理政,但是如今眼看大考在即,她不得不親身前往了。
這一日,趙擴如往常一樣在垂拱殿內批閱札子,突然傳來太監傳報:“官家,殿外楊貴妃求見。”手上的筆一頓,趙擴一愣神,或也因爲半月未見桂枝,心裡竟有種莫名的緊張感。“莫非朕每日都去曹氏處,枝枝心生醋意?”想到這,他輕咳一聲,正色道:“宣。”傳話太監退出殿外道:“宣楊貴妃進殿!”片刻後,桂枝身着華服來在殿前,入大殿,這種地方身着平時的便衣自然是不行的。來到龍書案前,她飄飄下拜施禮道:“臣妾參見官家。”“枝枝,且平身吧。”趙擴起身繞到桂枝面前將其扶起,帶着她走到書案後方,二人並排坐下,趙擴開口問道:“往日從不見你來垂拱殿,今日怎麼突然想起前來了?”聞言,桂枝也不拐彎抹角,她直言道:“臣妾確是有事找官家商議,請恕臣妾斗膽,今日議論朝堂之事,望官家恕罪。”本身趙擴就經常與桂枝談論朝堂之事,心照不宣罷了,他點點頭趕忙問道:“枝枝,有何話要說?”“不知官家是否想好如何處理黨禁衆臣?”桂枝開口便直接問住了趙擴。“嗯……這,這幾日朕確實無暇顧及,各地呈上來的札子如山一般,怎麼也處理不完,韓卿又屢屢上奏,實在是政務繁忙,便將此事暫且擱下了。”趙擴有些心虛地回道。聞言,桂枝似乎是早有準備一般,緊接着說道:“既然這樣,臣妾便陪官家您一同批閱札子吧?”說完,她自作主張地拿起其中一個放到面前,將其打開後隱隱不安……韓侂冑可以因爲自己的私慾而阻止解除黨禁,但桂枝爲了趙擴,爲了大宋,絕不容許他達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