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大,那輛馬車幾乎是前腳剛走,後腳便折了回來,只不過此番還有幾十名官兵緊隨其後,他們整齊的步伐在街上踏過,激起塵土。隨着馬車停下,其後幾匹馬也追了上來,爲首的那人頭戴紗帽身着官服。“喲,從八品,呵!”向北還以爲是什麼角色,誰曾想來的這位竟只不過是個八品官員,還是從的。也就說他最多也不過就是城內的官營,抑或是小衙內。向北再不濟也是禁衛使,又被官家封了護行將軍,官職自然非此人可比,但有一點,當下文官還是瞧不上武將。卻見爲首的是一位兩鬢微白的男子,他翻身下馬,眉頭緊皺着來到近前。向北淡然地迎上前去,隔着那堆婦女對前者拱手一禮,正準備說些什麼,不料旁邊卻有一雙極鄙夷的目光盯了過來。“就是這廝,相公,您可要爲妾身與我兒做主啊!”向北略感不爽,側頭望去,發現正是方纔帶着孩子離開的婦人。還未等他開口,那男人已經十分冷淡鄙夷地說道:“不論你是打哪兒來的,即便是臨安城來的,也得遵守我們這潤州城的規矩,光天化日下你怎敢動手打人?”向北眉頭微皺,心想這當官的莫非是非不分?“這明明……”他伸手指向那孩童與婦女剛要開口,卻又被打斷。那男人蔑視地開口道:“居然還敢指着我家夫人?你當真是不知死活?”向北再皺眉,忽然擡步往後者面前走去,他握住刀柄,此時只是淡淡散出一絲殺氣,便讓周身那些女子“哎喲”俏呼一片,往兩邊倒去,給他空出一條道路。“好蠻橫的傢伙!”那官人大怒,罵道:“你這廝還想做什麼?來人啊,將這廝押下去!”聽着這話,一旁的部曲護衛趕緊過來,有幾個不長眼的傢伙,竟是準備拔出腰間彎刀。可這些傢伙無非酒囊飯袋,瞧見煞氣逼人的向北,連腿都在打顫,又哪裡敢上?見狀,那“從八品”氣得更加厲害,指着左右罵道:“偌大潤州城,豈能容爾等放肆?還不快給我拿下他!”這傢伙仗着自己在本地是個官,只知道潤州的深淺,哪裡知道這天下的深淺?卻見他臉一橫,腮幫子一鼓,老枯手掌一揮,竟是一個拳頭朝向北的臉上砸了過來!“啪”的一聲!向北淡淡一笑握住這老傢伙的手腕,偏頭看了他兩眼。後者被這兩眼看得有些發毛,卻兀自強嘴說道:“放手!看老夫不扇你一個實在的!”“啪”的再一聲!這次卻是“這從八品”被扇了記耳光,腳下一軟,竟是跌倒在官道黃土之中。他捂着生疼的臉,吃驚地看着向北,大概是很多年沒有被人打過了。所以被打之後,太過震驚,一時竟是忘了呼痛。向北收回手掌,有些厭惡掌心觸到老樹皮,在衣衫處隨意地擦了擦,靜靜地說道:“有眼無珠的東西,似爾等這般怎有資格爲官?”這一耳光扇得所有人都暈了,誰也想不到這潤州城內的一個官人,竟然會當街被人掌摑。而就在場面一發不可收拾之時,又一批人簇擁着一輛馬車來在當下。車上下來的這個人體態臃腫,鼻子好似一顆紅棗,腮邊盡是絡腮。卻見他下馬車後,搖搖晃晃地來在近前,看了看一旁倒地的那人,隨後竟轉身朝向北深施一禮。“朱大人,這是何意?此人……”被打的官員見狀,急切問道。卻見胖官人回眸瞪了地上那人一眼,隨後趕緊抹着汗解釋道:“這位是宮中禁衛使,此番護送皇后娘娘下訪潤州的左將軍,爾等豈能無禮?還不快快請罪!”向北看着那個捂着嘴,坐在地上哭嚎叫天的傢伙,微微搖頭回答道:“本將軍不受這廝的請罪,目無王法之人,咱家噁心!”這位朱大人名爲朱雄,他此時心中焦躁萬分,作爲潤州的府尹,此人實際上沒有實權,這裡權力最大的莫屬於他堂舅,潤州鎮撫使於從冶。於家盤踞鎮江三代,更是世代爲武將,可以說除於從冶之外潤州大小所有的官,都是花錢買來的,而他則是收錢的那位。按理說,皇后娘娘蒞臨潤州,出城相迎的僅僅是一位小官營,這定然是赤裸裸的怠慢。而於從冶也早就吩咐下去,所有當地官員不得主動去拜見皇后娘娘。此舉乃有意爲之,先給她們一行人來個下馬威,示意這潤州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可好巧不巧,此番小衙內惹得這位向大爺不爽,朱雄爲了護手下人,這纔不得不出面。“若潤州府這般腐敗,莫說是你,便是此處所有當官的本將軍也敢打!”向北指着那一衆夫人以及方纔那被他掌摑的男人說道。這話在他們聽來,實在是太過狂妄,朱雄咬牙低頭,知道時勢比人強,就算對方動手打了人,自己也根本不能多說什麼。朱雄趕忙拱手:“是也是也!將軍莫動怒,我潤州衆官員近日忙於梳理災情,這才怠慢了鳳駕,卻不知皇后娘娘此時在何處?”
可誰知,聽他這麼問,向北壓根沒搭理他,而是直接從空出來的那條道路上,走進了巷口內,此時再也無人敢於攔他。他微笑着望向那小姑娘,輕聲說道:“沒事了,丫頭,不用怕!”女娃娃方纔還驚着,不過這看下來也能確信,眼前這位不是壞人,是以她小心翼翼地施了一禮,又慌亂地輕抿雙脣回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瞧她這副臉蛋生得倒也水靈,無非是有些髒了,向北忍不住地多問了兩句:“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誰知問到這裡,女娃竟隱泛淚花,不住地哽咽起來。良久後,她這才答道:“我姓雲,單名一個‘娟’字,回大人,我沒有家。”向北眉頭緊鎖,這偌大潤州,竟還有無家可歸之人?雖說臨安也有乞丐,但這般年紀的卻是少見。“想來也是個苦命的。”向北想了想,隨後像是突然有了什麼打算,問道:“你可願隨我走,今後服侍一位貴人?也算有個去處,往後不愁吃喝!”女娃戰戰兢兢地擡起頭,隨後又悻悻地朝巷子外瞥去,雖然她今日有幸被這位大人救下來,可這好心人若離去,日後那些小紈絝難免又要找她麻煩。反正孤苦伶仃,反正無家可歸,不如便隨這位大人去了!想到這,她乖巧地點了點頭。見狀,向北挽起她的小手,將其從巷中帶出。就在此時,桂枝也從茶館內往外走,剛一出門,便吸引了衆人的注意。而那些婦人依舊是以先前那鄙夷的目光看向她,直到向北帶着小丫頭雲娟站在桂枝身前施禮。“小丫頭,快見過皇后娘娘!”向北敦促着她施禮。聞言,小姑娘渾身一顫,像是嚇到了,她怎麼也沒敢想自己要服侍的這位,竟是當朝皇后!而一旁那些妒忌桂枝容顏美貌的婦人此時亦是呆若木雞。“怎麼可能……這位……竟然是皇后?”“大宋的皇后如今就站在這?”此刻,這條街上有一位算一位盡數跪倒在地,俯身叩拜。“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