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鼻有些匪夷所思,方纔還請教雜藝功底呢,這會怎麼問起這個?
“不會啊?好看的鳥兒屬於天,又不屬於我,我儘管喜歡,也不能捕盡天下好看的鳥囚於籠吧!”向大鼻說着,啃了一口雞肉,“唉!這可不算好看的鳥兒啊,這屬於家禽!”
城中有不少紈絝子弟,他們倒是喜歡打鳥,有時候從家裡帶着彈弓,弓箭出門,就是爲了到城外撿漏,看看有沒有好看的鳥,若有便射下來,拿回家炫耀。向大鼻對這些人亦是嗤之以鼻,覺得他們屬於太閒了,沒事做,纔會以這種方式取樂,方纔之所以出頭,亦是因此。
猜想到桂枝這麼問的原因,但向大鼻不喜歡給自己攬麻煩事兒,便也沒有提,準備糊弄過去就完了。
“向大爺,我能拜託您一個忙嗎?我有一個朋友,我想讓它暫時待在您這,以後我每晚都來學藝,正好也來照顧它,只是這臨安城內太危險,若是沒有一處可棲身之地,它可能會受傷……我可以給您錢!一個月……一個月給你三貫錢!”桂枝突然話鋒一轉,請求道。
向大鼻喝了口酒,明知故問道:“朋友?你這朋友從哪兒來啊?多大年紀?是男是女?要是女娃我這裡可不收,若是男兒,我倒是可以給他安排個住處。”
聞此,桂枝趕忙搖頭,沉默片刻後,她招了招手,一隻混色黑白的大雁振翅落於院內!小七將現身時,向大鼻還是一愣,因爲方纔只是餘光瞥了一眼,但此時再仔細觀瞧,卻是明白了爲何會引起剛纔那番風波。着實乃一神妙鳥兒,全身髮色彷彿陰陽一般,若叫江湖上那羣信道的見了,估計又得拜其爲祖師爺。
“可以嗎?”桂枝將撫摸着小七的腦袋,似乎還有些不捨,“它就是我朋友,叫小七。”
向大鼻仔細打量,發現這大雁的羽毛顏色簡直堪爲一絕,世上再想找出和它相似顏色的估計是不可能的事兒了!
“倒是好看!”就連他這個粗人都忍俊不禁地開口誇讚,可見小七何等驚豔,“但……要讓它待在我這兒?老夫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你想好了?此處也乃鬧市,並且吾不能每一日都待在這,所以建議你,把這鳥兒送到城外比較好!我那個不省心的侄子,成天喜歡往郊外跑,我讓他問問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到時候你直接給他安頓下就好了!”
桂枝眉頭一蹙,似乎有些不滿,她嫩嫩地解釋道:“它不叫‘這鳥兒’,它叫小七……”
向大鼻高低眉地看了一眼他倆,一臉無奈:“得!小七!”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找到真正安全的地方,並非一日兩日便可以做到的,而且小七也不能就這麼跟着自己回去,所以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先待在向大鼻這裡一陣子,算是暫住,等找到了好地方,再帶它過去;而經過桂枝好長一段時間的疏導,小七也才終於老實,待在了此處,這裡雖然危險,但向大鼻的家中起碼有人照看。
臨別時,桂枝借了蘇姒錦幾貫錢交予向大鼻,後者欣然收下。
一路返回教坊桂枝心不在焉。臨別之際,蘇姒錦看向桂枝:“桂兒,別難過了,小七又不是離開了,只不過是在安全的地方待着,往後你若想它,每晚溜出來去找它不就行了!”
桂枝點了點頭,她其實倒並不是因爲將小七安置在向大鼻那裡感到傷心,而是想起了自己,若自己的家還在,怎會讓小七無家可歸?現如今,她的家也只不過是京都教坊,只不過是張夫人庭院內的一間廂房。這並不能算是她自己家。
蘇姐姐有文秀閣,而且她可以很自由很快樂地待在臨安,她也有家,有朝一日肯定會回去;就連裴蘭伊也有家,家中父親疼愛她如掌上明珠一般,可桂枝曾何嘗又不是如此?現如今漂泊在外,雖在此處也待了一載,但她卻仍然對這座城池感到陌生,儘管陌生之中隱藏着許多美妙,可她無心觀賞,只是因爲心裡不踏實。
若是早一日找到自己的大兄次山,說不定得以暫時安穩。可臨安之大,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除非自己真如裴蘭伊那般之前一個外號便路人皆知!
想到這裡,桂枝覺得未嘗不可,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一鳴驚人了,說不定可以藉此找到大兄,屆時兄妹相聚,無論走到哪兒,結伴而行,也算有個依靠、有個歸屬感。
邊想邊走,桂枝來到教坊內的練功場外,隨後心血來潮練起舞來,一直練到睏乏,大汗淋漓,這纔回房休息。
自此後,桂枝每晚都會悄悄溜出去,跑到北瓦找向大鼻。一是去看小七過得如何,二是再請教一些練功的法子。
小七待在向大鼻這裡還真是來對了,後者侄子,也就是那個黑乎乎的男孩,叫向北。他亦是從小無父無母,跟着舅舅長大,這麼多年在市井裡混跡,早就成了一個別人口中的小混混、小地痞了。可他也不過就是帶着一羣小孩兒惡作劇而已,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兒。
雖然向北頑皮,但不得不說,他對小七是真不錯,或許是因爲後者生得宛如仙獸一般,又或許因爲它的主人乃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今日,這漂亮姑娘又來了,這已經是她連着第四天來。
“你叫什麼名字?”向北看向桂枝,好奇地問道。
後者正喂小七糕點,聞此一愣,遂回頭看向他回道:“桂枝。”
向北若有所思, “姓桂?”
桂枝瞥了他一眼,“姓楊。”
“楊桂枝,好好聽的名字啊!不像我,我這名字就是我舅舅隨便給我起的,說是在北邊兒認識的我,就叫我向北。”向北饒有興致地介紹着自己的名字。
但是桂枝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只是回以尷尬的笑。
“京都教坊的張大司,是你孃親嗎?”向北又換了話題,殊不知觸及了桂枝的軟肋。
桂枝倒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餵了最後一塊兒糕點之後轉身進屋,向北見此,也跟了上去。
入屋內後,她找向大鼻請教了一些新動作,並且將之前的訓練成效做給他看。
向大鼻倒是驚訝,沒想到短短几日,自己教的基本功她就掌握了不少。可是,這對於學滑輪,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她遠遠不夠。
好技藝需下苦功夫,楊桂枝倒也堅持,每晚都會訓練,無一日間斷;並且她每天都會去北瓦里請教,若非將請教到的功夫學好,她是不會開口再學輪滑的。
而這件事兒,張梅香並非不知。
三日後,張夫人出宮返回教坊,恰逢夜裡,卻瞧見了桂枝悄悄溜出去,於是便讓琳兒跟着她。
琳兒返回之後,將所見所聞告知,張梅香沉思片刻倒也沒有多說,雖然是雜藝,但所練的功確實有助桂枝提升。
而且,每晚桂枝回來後,都要在練功場內練至很晚,她雖知此事卻不曾點破,只是叫護衛霍弘每晚跟着桂枝,畢竟北瓦閒雜人衆多,桂枝尚幼需要保護。
轉眼之間,三個春秋。